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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第一次打人見血,第一次被老頭摸著腦袋誇,第一次在學校晨會時,當著幾千人的面被拉到主席臺示眾、念檢查──論打人的危害性以及我不該打人,第一次對學校產生了反感。
這反感是愈演愈烈,恨屋及烏,討厭一切和學校有關的東西:學習、書本、知識分子,以及,戴眼鏡的人。
反感的結果是宋源混到初中畢業就卷書包回家,再不肯唸了。
宋六對兒子向來是不管不問,兒子說不念,就不念罷,──但是,別想著你老子養著你,既不念書,就去混出點門道來再回家!
宋源於是就去混了。
街面上都知道最近冒出來個看著瘦瘦弱弱,滿臉清秀,卻敢打敢拚命,手底下狠辣無比的毛頭小子,卻沒人知道這小子是宋六的公子。
要說基因的力量是神奇的,到底是宋六的兒子,幾年之後,宋源手底下也聚了不少兄弟,從最開始的看場子收保護費,到後來拉皮條倒白麵官匪勾結沆瀣一氣無惡不作,雖不及宋六當年的威風八面,但也算終於立起自己的場面來了。
2
這年宋源剛剛二十一,老頭一高興,賞了一輛陸虎。
可惜這車是輛黑車,來路不正,被劃了都不能找保險公司理賠不能找警察叔叔說理,只好自己認倒黴。
宋源可不是吃得下這啞巴虧的人,說起來他也算是從小在逆境中長起來的,最是錙銖必究、睚眥必報的性子,劃了他的愛車,要他咽得下這口氣,簡直要比登天還難。
宋源掛了電話,氣的反倒笑了,好你個小白臉,有你好看的了!
***
“蘇致信……”宋源左手拿著一頁薄薄的列印紙,右手的食指神經質的在桌面上敲打著,沈吟道:“上面說,他是……大學老師?”
“是啊!”站在桌前的小弟興奮道:“他是B大醫學院的副教授,是那裡最年輕的副教授!”
“切──”宋源不屑:“老子最討厭讀書人,假清高!哎我說小易啊,你那麼興奮幹什麼?你認識這人?”
叫小易的小弟低下頭,囁喏道:“不,不認識……不過當初如果我媽……”
宋源愣了愣,揮手道:“一會兒叫樑子帶你去吃飯,我掏錢,你們想吃什麼吃什麼。去吧去吧,玩兒去吧。”
小易低著頭出去了。宋源嘆了口氣,出來混的誰都不易啊。小易今年才十八,剛剛輟學不久。小易媽媽吸毒,家產敗光,債臺高築,自己死在毒品帶來的快感裡,馬上要高考的小易輟學,被追債,加入黑社會。
很俗爛的劇情,但是真實又殘酷。
其實宋源大概猜得到小易剛才沒說完的話是什麼,小易肯定是想說當初如果他媽沒吸毒,他品學兼優,一定能考上B大醫學院,興許現在正坐在蘇致信的課堂裡幸福的記著筆記呢。
他一向是想當個醫生的。
可惜沒有當初,也沒有如果。
如果這個詞,是上帝對人類最大的諷刺。
宋源低頭看看手裡的紙,眼前忽然飄過那雙躲在眼鏡片後面冷洌的,不耐煩的細長眼睛,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切──沒事考什麼大學!上了大學的果然都不是什麼好鳥!
手上蘇致信的履歷很完美:現年二十八歲,土生土長的B市人,小學中學大學碩士博士,一步一步,規規矩矩上了全套,除了上學比平常人早了一年,碩士提前一年畢業以外,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一寸照片上那個帶著眼鏡,面色白皙,頭髮微長的年輕男人,照例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冷冷的看著鏡頭。
按照宋源一向的認知,像蘇致信這樣的天之驕子,理當是志得意滿,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可偏偏蘇致信看起來眉間似乎總帶著一縷鬱郁不散的陰沈不平之色。這倒很是奇怪。
宋源混了這些年,別的本事沒練出來,看人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高。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多年沒有和這樣的讀書人打過交道了,他討厭他們,可長時間的不接觸,卻又讓他對他們帶著一絲好奇。這就像很多人怕鬼,卻偏偏帶著恐懼又好奇的心情不停看恐怖片時的心理一樣。
鬼對我們來說是未知事物。讀書人,尤其是蘇致信這樣的大大的讀書人,對宋源來說,也是未知事物。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對未知事物總是充滿了好奇。
不過還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好奇心殺死貓。
宋源當然沒有被殺死,他掉進比死更猛烈的愛情中去了。──當然,這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