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頁)
津股巡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各自整治。我手上的這個青年有點眼熟,聽說去年從外地讀完大學回來,一回來就讓雅族的親戚安插到廣告公司。他只穿著棉襪,皮鞋滾在一旁,白色襯衣被撕破幾條大縫。我一看見那種上衣就有氣,勒庫人的蠟染絲衣可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耐穿又華麗,卻不會有人覺得那是高階貨。
我解下皮帶,對那青年夾頭夾腦一頓狂抽。我打人不像小坦那麼沉默,那青年家裡的男女老幼都讓我口頭上肏了個遍,罵完了想起這是雅族語,我更憤怒,改用勒庫語罵。我們這些從小被迫在學校說雅族語的娃,年紀越大,勒庫語說得越差,爸爸媽媽為了鍛鍊咱們,讓咱們在外面抬得起頭來,久了也都和咱們說雅族語。從前我們都以說雅族語為榮,因為它上等,現今我們清醒了,我們終於對著鏡子睜大了眼,看清自己黃色的捲髮和雪白面板,勒庫語不可恥也不低等,這是我們爸媽和姥姥都在說的語言,是雅族人進駐綠洲之前已經回盪千年的聲音!
小坦曾經說甚麼來著?「這些文字寫了幾千年啦,現在讓雅族人一句話就不要了,勒庫族的祖先在天上瞧著也不高興啊,你說是不是?」
小坦,是你最先提醒我雅族人怎麼侵略咱們的。咱們都長大了,好多小時不懂的情境現在看著都明白了:不僅文字語言被雅族人扔掉,連牧草地也徵收去了成為工廠。勒庫城越來越大,越來越富有,佔好處的都是雅族人。小時候我倆騎馬去城外姥姥家,路上看見轉職成工人的中年牧民,骯髒邋遢樣兒挺討厭,身上還帶著工廠汙染的慢性病,我們以為是他不長進,就像學校老師說的,「不讀書不學好」;如今我才懂,這些人哪裡是不學好?牧草鮮美的土地一夜之間被地方政府徵收了,豎起了公告牌子要建水泥工廠,他們怕孩子上不起學,怕家中老人家生病沒錢醫治,於是賣了那群捱餓的小羊兒,不再放牧了,卻發現自己別的甚麼也不會。
收去一塊地不只趕走幾百戶人家,也埋葬幾百個死了的希望。當你住的地方日漸興盛,餓死的關卡卻等在你一家子前頭,你會怎麼辦?小坦,你以為這是文明改革能了的事麼?你錯了。
小坦,小坦,你怎麼可以不理解我,怎麼能反對我!
17、第六章(下)
皮帶在那雅族青年的頭臉身子留下密密麻麻的血痕,我真覺得自己是揮著一條蛇,每一下都在那青年身上咬一口,那爽快勁兒讓我抽著抽著竟然帶著怒氣笑了起來。打了一會兒,我忽然停手問他:「你怎麼激得小勞和你一對一動手的?」
那青年捂著滲血的眼睛,清了好幾下喉嚨,吐出幾塊帶血的痰,很硬氣地說:「你們自己也有這規矩不是?有個叫小坦的,春天那會兒在這裡放話,叫雅族人和你們一挑一打。我一說,那甚麼小勞就同意了。小坦是你們族裡的吧?」
我冷笑了幾聲,心裡說不出地一陣暖、一陣涼,甜苦交雜,「他可不是勒庫人。他是雅族!聽清楚了,他是咱們的人,可也是雅族人。」
我靴子重重踏上他脊樑骨,吐了口氣,繫上皮帶,往市集外走去。背後突然爆出一陣奇特的吼聲,我回頭瞧去,是小勞,他正呆呆看我,以及幾個後來才募集到的族人,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塊粉紅色石頭。那青年還維持著被我踏住脊骨的樣子,趴著不動,可我離開他的時候他頭蓋是完整的,現在破了,從頭髮中間流出一灘爛糊糊的東西。那位族人手上的粉紅色石頭,是被腦漿和血液洗成那樣的。
我這才明白,那是我的族人們殺了人之下激動無法控制的吼聲。
——再也不能回頭了。如果當初第一面摘下燒燬的雅族旗幟是戰役的號角,殺人就是明知無望也要自殺攻擊的開始。
不久之後,勒庫綠洲降下那年冬天的初雪。刀上的血在雪地裡一擦就乾淨,咱們的心卻並沒在雪天裡變得透明一些。心讓深仇大恨裹了起來,雪花落不到上頭。誰也知道這樣幹下去不會帶來勒庫族的太平盛世,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假如忍耐也是受欺凌,不忍耐也討不到公道,那麼,又為甚麼要繼續忍耐?不如在毀滅之前鬧得敵人不得安寧。悶了這麼多年,我們的族刀也該透透氣、嚐嚐人血的滋味了。
局面開始徹底失控是年底的事,傳聞城外礦山山腳的駐軍部隊可能要進城對付咱們,也有傳言說,地方政府正向附近的州省請求軍事支援。我對兄弟們說,咱們得要改變戰略了,不能再去街上動刀動棍,要來就來幹大的,還得跑起來容易的。
這是在咱們的臨時聚集地,我在城外公路三十七里附近搭的帳房。楞子一拍板桌,說:「除了炸彈還能用啥?咱研究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