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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上,可丫丫和他朝夕相處,卻是逃不脫的。
想到這裡,露生就不想了。含著一腔怨氣,他開始收拾行李。
因為實在想不出給龍相帶什麼禮物,又不能真扛著一箱子紅葡萄酒上火車,所以他索性到附近的洋行裡買了一筒子黃油餅乾。餅乾筒子是白底子上印著五色的小鹿、小狗,看著還挺好看,頗有幾分童趣。
搭乘最晚的一列火車到了北京,露生在火車站裡熬了半夜,然後趕在凌晨時分登上西行的列車。又過了一日一夜,在個清晨時分,他睡眼惺忪地下了車。
兩隻腳一踏上月臺,他心裡便變了滋味。先前從這裡出發之時,他並沒有感覺此地有什麼異常,可如今不過是在外面奔波了幾天而已,他再回來,便發現這火車站竟是如此的小而簡陋。月臺簡直不能稱為月臺,叫土臺似乎是更合適。車站內的工作人員全像是窮困潦倒的大煙鬼,而自己全然無需排隊,隨便向前走幾步,便出站了。
站外沒有成群的洋車,洋車之外也沒有叮鈴鈴作響的電車——憑著本地這種破路,有了車也開不出好來。
正當此時,有人遙遙地招呼了他。他覓聲扭頭望去,發現那大喊“白少爺”的人,乃是龍家廚子的弟弟。這弟弟生得高大魁梧,如今得了一身軍裝穿上,搖身一變,成了龍相的副官。露生忽然忘記了他最新採用的大名是什麼,又不好照著舊例喊他的乳名狗剩,所以只得對著他點頭一笑。及至這弟弟快步跑到他近前了,他才福至心靈,想起來這位弟弟自從當了副官之後,名字就從常狗剩變成了常勝。
露生跟著常勝乘坐大馬車回了龍宅,這一路他垂頭喪氣的,彷彿是從花花世界一步邁進了土窩子裡。及至在龍宅門口下了馬車,他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宅子裡走,心想:又回來了。
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後頭院子裡,他剛跨進院門,就聽前方正房裡響起了一聲歡呼。隨即房門咣噹一聲被人從裡踹開了,門內站著的人,正是衣衫不整的龍相。露生抬頭望去,就見龍相鼓著腮幫子,嘴裡明顯是有東西,心中便是一驚,生怕龍相為了示好,又要把他嘴裡的東西掏出來給自己吃。可是如今想躲已經晚矣,龍相大喊了一聲“露生”,張開雙臂便衝向了他。
露生一腳前一腳後地紮了個馬步,暗暗用力向前一迎,總算是沒有被這個擁抱撞翻。龍相穿著一身很柔軟的絲綢褲褂,身上氣味複雜,有脂粉的香味,有糖的甜味,還有早餐的油味。種種氣味被他的身體烘熱了,暖洋洋地包圍了露生。露生看他喉結一動,嘴裡的食物顯然是進了肚子,這才放心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回來了,你們想沒想我?”
龍相一轉身繞到他的身後,摁著他的肩膀向他一躍一撲,“想了!”
露生下意識地背過雙手攏住了他的兩條腿,讓他穩穩當當地趴到了自己的後背上,“我手裡還拎著箱子呢,背不了你,你趕緊下來!”
龍相不下,不但不下,還抬手在露生的肩膀上打了一下,“駕!”
然後他開始哈哈哈地傻笑,一邊笑一邊又撒歡似的將兩條小腿亂踢。露生馱著這麼個只會哈哈哈的東西進了正房,進門之後強行甩開了龍相,隨即看到通往臥室的門簾一動,是丫丫走了出來。
丫丫穿著一身紅底白花的鮮豔衫褲,一頭烏髮綰成圓髻,額前垂了一排薄薄的劉海。露生在天津想起丫丫時,腦海中的她總是個甩著辮子的少女模樣,所以如今對著面前這個小媳婦,他不由得先愣了一下。
丫丫向他笑了一下,笑容還是先前那個小丫頭式的笑容,帶著一點孩子氣,“大哥哥回來了。”
露生收回目光,也微笑了,“回來了。”
然後不知是怎麼搞的,他忽然忘記了龍相的存在,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他以逗小妹妹的口吻,用溫柔活潑的語氣低聲笑道:“給你帶了個小玩意兒。”
這句話很短,可在說話的幾秒鐘內,他那裡時光倒流,丫丫又成了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然而話音剛落,龍相便湊上來打破了露生的幻覺,“那我呢?”他不笑了,瞪著眼睛看看丫丫又看看露生,重複了一遍,“那我呢?你給我帶什麼了?”
露生把皮箱放到椅子上,一邊開箱子一邊笑道:“當然也有你的禮物。”
然後他把那一筒子黃油餅乾先取了出來遞給龍相,以示自己對他的重視。他們一共只有三個人,可龍相竟也能轉著圈地時常吃醋。丫丫和露生多親近了一點,他生氣;露生對丫丫多關懷了一點,他也生氣。露生和丫丫都知道他的心思——兩個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