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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我知道我連累了他,可是您也別動輒就拿他的腦袋說事。他分明是個人,可你們硬讓他去做一條龍,他——”
徐參謀長不等露生說完,直接劈頭罵道:“你給我閉嘴!少爺怎麼就讓你給哄住了?”緊接著他轉向了瑟縮在一旁的丫丫,粗聲大氣地又道:“你——太太,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你說句話,還沒那個渾蛋小子有分量嗎?”
丫丫被徐參謀長吼出了一臉傻相,而徐參謀長看了司令太太這一身小丫頭氣,不由得恨鐵不成鋼,雙手叉腰慨嘆道:“家裡沒個上人長輩,真是不行!少爺,長點兒心吧,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知道現在你手裡攥著多少土地和人命?”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且走且道:“北京現在不安全了,少爺趕緊上天津吧!”
徐參謀長一走,龍相回頭望向露生,對著他一咧嘴一伸舌頭。
露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知道自己這回是真闖出了大禍。因為活到這麼大,第一次見識慈眉善目的徐參謀長發脾氣。看來,龍相這回真是對得起自己了。大概為了對得起自己,他把自己的前程都押上了——這麼一個皇帝迷,肯為自己賭前程,實在是夠意思了。
想到這裡,他握著龍相的肩膀把人扳向自己,隨即張開雙臂摟住了他。巴掌從他的後腦勺一路向下滑到後背,最後露生嗅著他短髮中發散出的潮熱汗氣,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龍相哧哧地笑,嘿嘿地笑,格格地笑,笑得渾身肉顫。露生很平靜地聽他笑,知道他這是高興了。他的喜怒哀樂全是失控的,他高興了,就要笑。
龍相笑了好一會兒,客廳裡靜悄悄的,只他一個人津津有味地笑。及至笑出了一頭大汗,他漸漸地不笑了。推開露生,歪著腦袋,他微微蹙起兩道眉毛,做了個很天真的困惑表情。困惑了能有幾秒鐘,他毫無預兆地開了口,“愣著幹什麼?不是去天津嗎?走哇!丫丫多穿點兒,夜裡冷。”
丫丫答應一聲,咚咚咚地跑回樓上,不出片刻的工夫,她換了一身長袖旗袍,又咚咚咚地跑了下來。樓內的閒雜人等龍相不管,龍相只帶著露生和丫丫往外走——他在前,露生和丫丫在後。露生看了丫丫一眼,見她的確是沒有冷的可能,便把出門時隨手從衣帽架上摘下的大衣抖開,向前披上了龍相的肩膀。龍相沒反應,只抬手一攏大衣前襟,隨即彎腰低頭先鑽進了汽車。
汽車在大隊摩托兵的護衛下駛出帥府大門。露生透過車窗向外望,發現城內的情形果然不對了。他人在車中坐,卻已經嗅到了空氣中的硝煙味道。汽車把他們送進了火車站內,跟著龍相上了月臺,露生看到鐵軌上停著一輛有門無窗的鋼鐵怪物。根據常識,他知道這叫裝甲列車,扛得住機槍掃射與炮轟。黑壓壓計程車兵分列兩路,用人牆夾出一條通往車門的道路。龍相微微低著頭,一陣風似的向前疾行,露生讓丫丫走到自己前頭,自己殿後緊跟著她。龍相這幾步路走得頗有氣勢,黯淡的電燈光下,他頭髮亂了,顯出了腦袋上兩個小小的犄角。清涼的夜風正在讓他飛快地恢復理智,一腳踩上車門踏板,他忽然側身回頭向後望去。這一刻他面沉似水,周遭則是鴉雀無聲。不動聲色地掃視著有頭沒尾計程車兵隊伍,他忽然有些怕——露生不回來,他認為露生是天下第一重要;露生回來了,他又有點後悔,不知道自己是否闖下了彌天大禍。頭上長了角的地方隱隱有些疼痛,提醒他生而不凡,此生是非做皇帝不可的。
邁步登上火車,龍相的皮鞋底子踏入柔軟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得無聲無息。全是為了身後的露生,他想,希望這一次局面不要過分地失控,否則他對露生,又要由愛轉恨了。
誰也別想攔著他朝萬人之上的方向走。他知道自己的毛病,知道正常人的腦袋上不會鼓出兩個小疙瘩。隱約地,他認為自己必須當個皇帝或者大總統——他要麼是驕子,要麼是瘋子,沒有人告訴他,他自己有預感。
肩膀上一輕一涼,是露生為他脫下了搭在身上的大衣。脫下之後,那隻手還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彷彿他是個小奶娃,而露生是他慈愛的爹。忽然想起自己那個親爹,他對著前方一咧嘴,下意識地做了個恐怖的鬼臉。
凌晨時分,火車抵達了天津。
駐守在天津的人馬提前得了長途電話的通知,在火車站內築起人牆,讓龍相一行人平平安安地下火車上汽車。汽車把他們載去了龍公館,龍相進門之後,先讓常駐在公館內的勤務兵給自己拿來了一瓶酒。
露生讓丫丫上樓睡覺去,丫丫不肯,於是被他瞪了一眼。在這兩個人面前,他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