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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我一句話也不說。我不是不想說,也不是不願說,我是沒有了說話的慾望!也可能,心,死了!
我依舊給陸文虎準備了洗腳水,並把第二天他要穿的內衣和襪子放在了床頭的凳子上。他是我的班長,我要站好最後一班崗。這是我的職責——軍人的職責!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當我爬上方寶勝的上鋪,即便我不看,也知道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詫和不解的神色。只有方寶勝似乎明白了什麼。
陸文虎不明所以,大概還以為我是因為下午的事兒在跟他賭氣,一個人去廚房喝了好多酒回來,一遍一遍叫著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當著全班的面跟我道歉。
躺在方寶勝的被窩裡,那一刻,我的心冰冷,我的心剛硬,可不知為什麼,淚水卻順著眼角平緩地奔流……
告別吧!青澀的愛!告別吧!男人的愛!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又有誰會傻傻地去愛一個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
只有我呵!
所以,再苦再痛,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喬暉——我錯了!你下來跟我睡吧……”陸文虎真的醉了。
曾經心軟!曾經心疼!可現在,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明天,我不再是他的兵!我們將各走各路,永遠也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那一刻,我的心,堅硬如鐵!
“喬暉——我求你下來吧……”陸文虎一遍一遍地喊著醉話。
方寶勝跟我背對背躺在床上,或許他並沒發覺我在淌眼淚,只是感覺到了我深呼吸後,留下的長長的——嘆息!
“你別喊了行不?你要是難受就上外面跑去,要不就出去殺兩個銀(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喊什麼?”這是那夜方寶勝“撲稜”從床上坐起後,衝著地上轉圈的陸文虎——曾施恩無數的班長講的話!
方寶勝說完,“咕咚”躺倒床上,用手搥了我一下,恨恨地說:“睡覺!明天事兒明天再說。”
木訥的方寶勝呵!他什麼都懂!
或許是方寶勝的話起了作用,陸文虎不喊了!不知是小四川還是白馳下地把他扶上床,想是那晚也沒脫衣服,一會兒坐起來,一會兒站起來,不停地看看方寶勝床上的我。
或許,他預感到了什麼!
肥沃蒼莽的黑土地,孕育了華夏東北,而善良、樸實、憨厚的方寶勝,代表了黑龍江人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總是在我最為迷茫的時刻,以那再平凡不過但卻厚重如斯的話語,指引了方向。
那夜,枕著方寶勝的話,朦朧睡去的一刻,我心中虔誠禱唸:好人一生平安!
第二天,踩著生物鐘的慣性,醒來。當突然間發現了自己境遇,發現了鐵一般的事實,瞬間心又迷茫了——我在哪裡?我來做什麼?
翻江倒海的酸楚從背後打進,迅速抽離去所有的美好。
悄悄下床,再也懶得看那個躺仰在床上的男人一眼。然而他酣睡中的一切竟是那樣的熟悉——他的輪廓一定還是那麼硬朗,就象那個水塔月夜看到的一樣;他的臉一定還是那麼幹淨,就象那個融甜的午後看到的一樣;他的眉一定還是那麼濃黑,就象那個晨起陽光下看到的一樣;他的唇一定還是那麼性感,就象那晚惡作劇時吻上的一樣……
即使在即將離別的時刻,我連偷偷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我會恨,我怕我會哭,我怕我會再次妥協……
愛,深深的在我心裡劃下了一道翻卷的傷痕,史無前例的疼痛,誰體驗過?
“數聲雞啼/又報芳菲歇/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詠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絲絃撥/怨弦極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織網/終有千千結”
站在炊事班的後面,站在曾與他一起站過的地方,遙望著那樽老舊的水塔,遙望著漸次亮白的天色,一遍一遍再一遍吟詠著詞句,直到肝腸寸斷,聲音哽噎。
向著青澀的愛,告別——
卷二 第二十九章 苦海回頭
“連長同志,七連一排,早間操課集合完畢,應到二十五名,實到二十五名,請指示!”
“稍息!”
“是!”
“連長同志,七連二排早間操課……”
從起床號吹響,到連隊門前集合,穿衣、整隊的過程只有五分鐘。然後在下一個五分鐘裡,連長可能“講一下”,也可能什麼都不講,直接讓連值班員①將隊伍帶到大俱樂部門前廣場,按照各營連統一的位置,加入到全團集合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