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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林寶泉才抬起頭,小聲問:“他會被槍斃?”
“按道理來說會,你不想給杏兒報仇了?”徐廣磬吸了口煙,鎖著眉問。
他又低下頭,不吱聲了。他恨啊,假如這事真的是大師哥做的,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對方,可嫂子和大師哥的兩個孩子以後該怎麼辦,以後他們要靠什麼生活?
一想到這兒,他就很矛盾。
淺野宗次郎咳嗽了一聲,對徐廣磬說道:“徐老闆,咱們去院子裡抽菸好了,孩子聞到煙味不好。”
“好。”廣磬說完就和淺野走出了客廳,來到了小院中,外面雖然寒冷,但空氣卻很新鮮。
“別把林先生逼得太緊了。”淺野低聲道,接過了廣磬遞來的煙。
徐老闆伸了個懶腰,悠悠的說:“我知道,殺人就得償命,不能因為是他師哥就算了。”
“話雖這樣說,他心裡會很難過的,給他時間好好想想。”宗次郎打算在北平再呆一週,等寶泉父子準備好之後就一起回上海。
廣磬叼著煙問:“你打算讓他們住在哪裡?”
“我的公寓挨著外灘,不過那裡太吵鬧了,不適合創作,得另找地方。”他答道。
“慈雲街有房子出售,我去買一套給他們好了,租房沒有家的感覺。”廣磬說完,就轉身看看客廳裡坐著的林寶泉,對方依然呆若木雞的坐在那裡,大概還在琢磨杏兒被師哥殺害的事。
“好,需要我的幫忙儘管說,徐老闆在上海這麼吃得開,恐怕用不上我這個日本鬼子的。”淺野宗次郎自嘲的說著,隨後吸了一大口煙。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談這些虛的,我只希望寶泉兒能做喜歡的事,平平安安的生活,我原以為他娶了媳婦,讓他有個家,有孩子就是幸福了。誰知道事情卻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到底是做了件好事兒還是幫了倒忙,而且杏兒還是在我們見面的時候被殺死的,我也很後悔!”徐廣磬揉著太陽穴,深深的嘆了口氣。
淺野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用老大哥的口吻說:“這是命中註定的,你們為什麼都要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呢,人生在世原本就是痛苦大於歡樂,如果不學著看開一些,要怎麼熬過以後的幾十年?”
徐廣磬只得苦笑,慢慢的吸著手中的洋菸。
杏兒去世之後,他和寶泉之間就像隔了一道鴻溝似的,他不敢跨過去,對方也不願意過來,他們就這樣相敬如賓的在對岸凝望著彼此,雖然心意相通卻無法像以前一樣的坦誠相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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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沒亮;徐廣磬就讓身邊的寶泉一嗓子喊醒了,緊接著就聽到了文韋的哭聲。
他翻過身問:“做惡夢了?”
小瘸子摟住受驚嚇的娃娃;一身冷汗的答道:“我夢見師哥拿著刀追殺我,我就問是不是他殺的杏兒,他不說話,舉著刀就刺我;然後我就嚇醒了。。。。。。文韋乖;爸爸不好,爸爸嚇著你了。”
“別老琢磨這件事,想想別的;你不是要給淺野寫劇本麼;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睡吧。”他幫寶泉合好被子,側過身望著這對父子。
小文韋哼哼著鑽進了父親的懷抱,小聲說:“我要娘。”說完“嗚嗚”的哭了起來。
“娘去了很遠的地方,文韋乖,明天爹給你去買核桃酥。”他沒轍了,小孩子只有用吃的玩的哄才會聽話。
他擦著眼淚說道:“我要兔兒爺。”
廣磬卻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孩子說的是泥巴玩偶。
“給買個兔兒爺。”寶泉拍著兒子的背,又忍不住想流眼淚了。
看到他吸著鼻子的表情,徐老闆趕緊靠了過來,從後面把他抱住。
“別在孩子面前哭,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的。”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的同樣的話,這是自己掏心掏肝的肺腑之言。
“嗯。”他哽咽的忍住淚水,把臉埋在了枕頭裡。
三人抱在一起,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迎來了1940年的正月的一個清晨。
當天下午,徐廣磬和寶泉把文韋託付給周嬸和陳三爺一起去了警局。
兩個證人都指認畫像上的男人進了北兵馬司的小院,但只有林寶泉知道此人可能是說相聲的李寶海。
“張巡警,寶泉說他可能是師哥李寶海,就是在天橋說相聲的,現在拉車維生。”徐廣磬代為發言。
張巡警望向小瘸子:“寶泉兒,他真的很像你師哥?”這就難怪死者會給對方開門了。
他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