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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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膩清爽的味道。
陡然間時光倒轉,他似又坐回那張靠窗的餐桌旁。左手邊放著書包,粉餃在盤子裡冒著熱氣。他晃著腳,一邊吃飯,一邊跟窗外晾曬衣服的母親說話。
墜落的茶花花瓣落在母親頭上。
父親給他的腳踏車打好氣,走過來,用兩根手指,將落在母親髮間的花瓣輕輕夾起來,口裡低念著,“春露浥朝花,秋波浸晚霞。”
他扔下勺子趴到視窗,對著窗外的那兩人做鬼臉,“喂喂,注意點!這裡還有個小孩子呢!”
母親羞紅臉,轉過身去躲開他們。
父親眯眼斜睨著他,輕笑道:“平平,今天多臨摹十遍蘭亭序。”
他大喊一聲捂住眼,躺在地板上耍賴,“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大爺,您就饒了小的吧!”
窗外的低語聲被風送進來。
母親語調輕柔地為他求情。
父親憤憤地道:“我就說還是女兒好。臭小子煩死人了,越大越討人嫌!”
吃早餐的客人多起來。安平捧起碗吃淨涼掉的粉匆匆離開。他突然想去看看,那個曾經屬於他與父母親的家,還有曾經讀過的學校。
時光無法停滯不前,但追尋記憶是人類的共同的執著。過去他害怕回憶,刻意迴避、假裝遺忘,怕那些擁有又失去的幸福,會像尖刀一樣將自己凌遲的痛不欲生。
他是個懦夫,不想受到傷害,便把父親,把他們的家,把那些平淡而快樂的日子全都抹殺,當做從沒有存在過。
但是現在,他已經無所畏懼。
連自我都已丟失的人,“恐懼”也是種奢侈的情感。
他過去居住和讀書的地方是市郊,現在那一片都被划進了市區裡,城市格局天翻地覆,連條熟悉的巷子一時也難以找到。
安平一路打聽一路走,過了中午,才摸到二十幾年前他所讀初中的所在地。
記憶裡,那用煤渣鋪成的操場,和後面三層高的教學樓,不知何時改頭換面,聳立成一棟三十幾層高的寫字樓。衣著亮麗的男女進進出出。
學校旁邊的小賣部修車鋪,成了時尚摩登的商業街。校門口的鋪了一層瀝青的小路,拓寬成六車道的標準城際公路。就連道路兩側遍植的茶花樹,也被一種新從國外引進的樹種代替了。
安平在對面的馬路邊,默默站了許久,而後轉回身,沿著那條車水馬龍的公路慢慢往前走。
出了校門往左走,十幾分鍾後穿過對面的一條巷子,再往前走幾分鍾,就是他的家。
這條路他曾經一天走四五回,閉著眼都能摸回去。如今兜兜轉轉,太陽偏西時,眼前出現了一片花園式的新式小區。
那個紅磚圍牆,有茶花樹隨風搖動的小院子,真的已經不存在了。
他的過去,他的幸福,他的家,早就已經消失了。
心裡比誰都清楚,可偏偏不肯死心……
安平拐出小區,不知該往哪裡去。順著面前的路隨意走下去,頭暈眼花,身體疲憊得拖不動步子。
勉強走了一會兒,安平歪靠在一邊的牆壁上大口喘氣。身上的熱度越來越高,他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汗水像水流一樣不住從額頭往下淌,安平用手抹一把,抬首間,一棵翠嫩的茶花樹猛地闖進眼中。
紅牆小院,翠綠樹冠,那個埋在心底十六年的家,清晰而真切地鋪展在陽光下。
安平摳住身後的牆壁,才沒有滑到。
一幅幅畫面在眼前急速掠過:他們一家在茶花樹下賞月,月亮圓圓的,像是掛在了樹梢上;母親在樹下打毛線,清風不時將她的劉海吹到一邊;父親將馱著他坐在自己脖子上,踮著腳讓他伸長了手臂夠最大最紅的那朵茶花……
還有,圍牆另一邊的院子裡,那個低首吟誦著詩集的少年。大片的花瓣落在手中的書卷上,少年抬起頭,看到偷偷爬上樹頂摘花的他,怔愣間兀地燦然一笑,“你好,我是宋楊。”
就那一眼,他萬劫不復。
安平咬著唇,發出嗚咽的悶哼聲。
傍晚時分,安平領著一瓶酒到了墓園。
他雖不常來,但有人定時照料,父親的墓前還不至於荒蕪。安平伸手撫摸父親墓碑上的照片,那上面的男子,清俊儒雅,一徑如他身前那般微微淺笑著。
常有人誇安平面容清秀,像個女孩子。一般人都以為他長得像母親,事實上,他的長相與父親倒有七八分的想象。
可惜他只有父親的形,卻沒有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