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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的時候,他看見一個人影,像過去那樣站在書桌前,聽見推門聲便回過頭,只是再沒有年少時意氣風發的笑容,眉宇間有跟易慎一樣的沉痛,只是已經淡然。
“寧懷宣呢?”易慎質問道。不見溫汲回答,他便將書信砸在長途歸來的男子身上,揚聲又問道:“寧懷宣呢?”
溫汲讓開身,放在書桌上的東西就此映入易慎眼簾——幾冊書卷。
最上頭那本,封面寫的是《與君書》。
他終於抄完了,抄了十幾年,寧懷宣還是把這本書抄完了交給易慎,只是不能親手交託。
“懷宣說,這是他欠你的,勢必要還了,否則對你不起。”溫汲看著捧著書出神的易慎,不由冷笑道,“易慎,懷宣到死都沒說過你一句不是,即使他也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易慎的責任最大。”
“什麼意思?”易慎茫然卻是驚訝道。
“懷宣是先天體弱,從小就在吃藥,後來他進了宮,留在你身邊。但你是怎麼對他的,大太陽底下讓他站著,大雪天也不管不顧的把他撇在書房外頭,後來病得快死了才肯留在相府裡休養。我問他怎麼就這麼死心眼,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說因為昭王爺相信他,所以他要做好。到了後來,他就只說因為這麼做的人是你易慎。”
“大夫說他一定要注意休息,但是痴傻如懷宣,身子才好一點就又要進宮,說怕你會闖禍被先帝責罰。誰都知道你犯錯最多也只是抄抄書,但那個傻子就覺得連書都不能讓你抄,實在頂不住也幫你往少裡說。”
“你犯事,他跟在後頭幫你善後,任你出氣,怎麼折騰他都不說一個字。我說他傻,他居然還會點頭,我跟他早好幾年的交情不及你一句話。那天就在這間書房,我們第一回見面,我故意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也算你的反應沒有辜負懷宣他一片心意,否則就算你是當朝太子,我也照打不誤。”
耳畔是溫汲義憤填膺卻也無可奈何的斥責聲,眼前是書冊上寧懷宣的筆跡,工整秀雅,完全看不出是在重病時寫的。那些字,他早就記在心裡,是寧懷宣從來對他的希望,《與君書》,寫於君主書冊諫言,為君之道,那是從一開始,寧懷宣就對他抱有的期許。
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邊的人,用最柔和的方式引導著易慎一步步走到今天。
其間寧懷宣有過遲疑與退縮,因為總是個帶病之人,並且病情總在加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病不能醫,何苦拖累了易慎一顆心,不如早些抽開身。但是那個人啊,固執起來就硬是拽著不肯放手,說喜歡,糊里糊塗就喜歡上了,然後就不想放手了,死活都要拖著他一起。他拗不過,回去了,也想通了,就跟易慎認了命一樣認定了他。他也想著語氣冰冰冷冷地疏遠了對方,不如好好把日子過了,多留點回憶,開心的,將來讓易慎想起來的時候,都能笑一笑。
記著易慎說過的話,想要出帝都,想去江南,所以他攛掇溫汲過去了,然後自己也過去,將那裡人情風貌逐一記錄下來,儘可能詳細,仔細整理好了,謄抄上叫《江南行居錄》的手札。好幾冊呢,寫了好久,但總覺得寫不夠,擔心一個沒寫清楚易慎就看不明白。但其實傻子不知道,有好些東西易慎在那次去江南的時候都看過了、聽過了。
“他去江南不光為了當地災情,也因為你,這些你都不知道。”溫汲苦笑,看著壘在易慎身前的一摞書冊,繼續道,“他後來跑來江南,是過來養病的。”
易慎握著書冊的手驟然收緊,難以置信地盯著溫汲滿是嘲諷的眉目,失聲道:“你說什麼?”
“在相府後院的圍牆上放荊棘,就是怕你翻牆進去瞧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誰都攔不住你,但只要他態度堅決一點,你也就聽了。”溫汲嗤笑一聲,視線轉向寧懷宣手中的那冊《與君書》,道,“積勞成疾?怎麼會這樣的?你易慎堂堂一國之君都不用因為處理國事通宵達旦但是懷宣一個丞相就要坐在書房裡直到天明,為什麼?就因為你習慣了御書房裡有懷宣那麼一個人,所以他就一直陪著,有事都壓去晚上回了相府再處理。他晚上不是睡不好,是根本就不能睡。”
那些絮絮叨叨的話從溫汲口中一一說了出來,一如當年易慎以為寧懷宣心中絕情在東宮書房裡酒後的瘋言瘋語。
要的是一顆真心,他們都給得起對方,但寧懷宣終究瞞著他,到死都沒有說過半點後悔。
那些他極力營造出來的平靜跟安寧,曾經也一直教易慎以為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之後。於是他傻傻地信了寧懷宣的話,放他去江南,然後在等他回來,這樣週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