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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被鮮血和仇恨鍛打澆注的越劍,再也收不住銳利的噬人的光芒。
七年了,彷彿所有的忍氣吞聲,彷彿所有的害怕不甘都可以在這一刻化作復仇的劍刃,狠狠地、義無反顧地插入那個人的心臟,他想起兄長死之前尚摟住他微笑著承諾要替他留住楚椒的性命,他想起君父溫和地衝他招手要他拜楚偃為師,越是這樣溫暖柔和的回憶,此刻卻越是激盪起他心中無限的憎惡與仇恨,關於背叛的憎惡與仇恨。
快走吧,再快一點。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
正堂的掾屬們都靜默地望著他,他們垂著手,立在無數丘陵般起伏的竹簡後面,死一般的寂靜。
姚錚不屑向他們發問,只是徑直穿過那些堆滿了本該堆在宮闈中讓自己過目的竹簡,向j□j走去,然後伸出空出的左手,想要推開那扇門,卻發覺自己的手指顫抖得幾乎痙攣起來,他“哼”了一聲,用力抬腳,“嘭”地踹開了門扉。
又是一連串電閃雷鳴,羅織出一張扭曲猙獰的天網,自頭頂的穹窿中張揚而猛烈地炸裂開去,簡直要劈倒眼前的似乎在狂風中搖搖欲墜的建築,姚錚在一片森然慘敗的電光之中,看見了黑黢黢的屋子中的情景。
那是他永生難忘的,在他自以為適應了無數的背叛之後,所看到的比背叛還要令人恐懼的情景。
楚偃安靜地正襟危坐在書案之後,朝服理得服帖而平整,就彷彿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朝日裡,他在等待雞鳴之後向宮中進發一般,儘管窗外大雨欲作,狂風轟鳴。唯一顯得不同的是,一道凝滯的、黑色的血液乾涸在他的嘴角,濃得像化不開的粘稠墨汁,卻執拗地在或許是半個時辰前流淌過他的衣襟,落在他的手掌上,如同是攢著一朵奇異的皺著花瓣的花。而旁邊滾落的琉璃碗裡,傾出同樣黑色的液體,在地上描出小片色彩濃重而形狀模糊的痕漬,彷彿是收斂了破敗羽毛的鴆鳥。
姚錚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彷彿在看一個近乎荒謬的笑話,而被嘲弄的主角,不是那個死去的冰涼的楚偃,而是自己。
這太可笑了。
自己精心地經營了那麼久,比紡織金線鳳鳥紋還要有耐心地一絲一毫埋下所有的經緯,用屬於一個少年的七年時光臥薪嚐膽,無數次在噩夢和比噩夢還要艱難可怖的現實中來回奔波,不敢慟哭不肯示弱,一點一點扭曲地編織這樣一張復仇的大網,信誓旦旦地要將對方網羅住,然後狠狠踩在腳下,用驕傲又帶著勝利的神情毫不吝惜地嘲弄對方:“這不是恆國最厲害的楚相麼?如今終於落魄成這個樣子了?”最好是對方再帶一點軟弱或者後悔的痛苦表情,自己便可以一劍洞穿他的胸口……
對,就是這樣的。
原本該是這樣的——這樣的情景,不是已經謀劃了好多次了麼?
如履薄冰地籌劃了這麼久,姚錚設想過所有的結局,甚至是失敗之後也要同歸於盡的想法,連給姚光的詔命都已經寫好,但這“所有”的結局中,竟不包括眼前的情景——那是楚偃用他的性命,輕易地開出瞭如此巨大的玩笑,用這麼一具不會開口求饒的屍體,無情地在最後一刻狠狠地嘲弄了自己一把……
姚錚瘋了般“哐當”一聲摔掉手裡的白刃,猛地撲向楚偃,用力扳他漸漸僵硬的頭顱,抖著牙關怒罵道:“很好玩是不是!寡人在你看來就是一個笑話是不是!連七年的復仇都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是不是!你快點回答寡人!你不是恆國最厲害的楚相嗎,你不是連紀國的兵都能調得走嗎,你不是連我阿兄都可以毒死嗎?!你現在懦弱到連寡人都不敢正視了嗎?!”
楚偃只是垂著他熱氣漸散的頭顱,那些粘稠的淤血在姚錚兇猛的晃動下從他的嘴唇間溢位,姚錚瞪大眼睛看著烏墨般的毒血沾滿了自己的手指,終於無力地鬆開了手——楚偃的屍身向右側驀地偏去,旋即狼狽地倒在了地上,大幅的衣袂掩住他大半的青白麵容,姚錚恍惚間以為自己聽到了他身體的那架骨骼四分五裂的聲響。
無論是誰,無論是楚偃還是兄長,甚至是楚椒——乃至自己,無論生前是權傾一方、富甲天下還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死了之後,總會變成這樣狼狽的一具骸骨,無聲地躺在那裡,鞭笞焚燒的報復或是蹈踴朝夕的慟哭,都只是生者的自以為是而已。
姚錚坐在地上,茫然地失神望著一室的漆黑,片刻之後突然瘋狂而絕望地大笑起來。
這樣一場笑話,這樣一場準備了七年卻以對方的不屑和無聲結束的笑話。
真是太可笑了。
“謝將軍,你先回去罷,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