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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該事荒謬,又何必輕下決定?」
宋玄禛一言正中匡顗所想,他明知答應俞暄兒之言荒謬至極,但他卻不得不為了他們而犧牲自己,正如他答應宋玄禛披甲上陣一樣,就算血灑當場,苦戰而亡,他也甘願為宋玄禛用一己之身換取大好河山。
宋玄禛一邊垂眸引領他的大手輕撫肚腹,一邊淡說:「朕三思過後,仍認為朕應當喬裝暗衛與之先探軍情,此戰許勝不許敗,朕不能讓大堯江山在朕手中沒落。」
言罷他慢慢放開匡顗的手,抬眼直視他的雙目,續道:「此戰過後,朕自當答應將軍的要求,了斷種種前恩。如今……朕信你能一心為國而戰,只望你勿令朕失望。」
匡顗一聽便知宋玄禛允他此戰過後離開堯國,心中猛然一痛,苦澀的味道隨之蔓延,眉心不自覺地越擰越緊。
他恭恭敬敬地向宋玄禛揖拳,木然說:「……謝陛下恩典,臣定不負陛下所望,大勝而……」
最後一個「回」字任他如何張合嘴巴,仍是哽在喉間說不出口。他清楚此回可能當真永生不入堯國,再也見不到宋玄禛一面,還有他尚未降生的孩兒……宋玄禛會安然把他產下麼?抑或連孩兒亦在宋玄禛所說的「了斷」之中?
他頹然低首,任悲涼的秋風刮在臉上,直想就此消失於宋玄禛眼前。
「若再無要事,退下罷。」宋玄禛回過身去,如剛才那樣一手負手而立,迎風望天。
匡顗心中悲苦,不曾抬眸,欠了欠身道了一聲「臣告退」,便毅然離去。
當匡顗走到走道盡處,宋玄禛慢慢撇首過去,依戀地看著他的身影,直至不見他的蹤影,他才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肚腹,輕輕撫摸,柔聲軟語道:「瑞佑,方才摸你的就是你爹爹呢,你知道麼?」一滴清淚落入腰間的絲絛,宛如穿過衣衫,滲入肚腹。他頓下撫腹的手,猶自哽咽低說:「可是他還是決定要走,瑞佑無緣得見親爹一面……」
他扶著椽柱低垂飲泣,自聽到匡顗對俞暄兒立下永生不見的誓言,他再也強裝不了堅強。他只想放下身段如尋常人那樣傷心痛哭。
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平福從袖袋裡翻出宋玄禛的絲帕,上前一邊輕拍主子的後背,一邊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直至哭聲漸細,淚珠不再,他才扶起宋玄禛,帶他回宮。
第十四章
兩軍精兵花七日打點一切,眾人換上一身戎裝朝大漠出發。宋玄禛換上遜敏為他準備的暗衛服飾,束緊肚腹,乍看之下與身形矯健的暗衛無異,但知情之人一看,無不擔心他肚腹處那細微的突起,每見宋玄禛舉手一動,皆膽戰心驚,生怕龍子出事。
宋玄禛在出行之前下令百官如常上朝,不得有誤,一切聽從宋曷所言,並要他們做出國君仍在朝中掌政的假象。
他又私下把遺詔交給太后和俞暄兒看管,若真有差池,也不至大國無君之狀,令他人有機可乘。
大軍出行半月,宋玄禛一直坐在匡顗的車內與之同行。匡顗身為一國大將,本獨騎駿馬,一馬當先,但宋曷出行時定要他轉坐馬車,以便宋玄禛不能獨騎過久,能於車內歇息。
平福身為宋玄禛身邊的大紅人,自是讓人知道他與主子「分別」隨軍,遂他喬裝成匡顗身邊的小兵,看似專責侍候匡顗起居,實則貼身侍候宋玄禛一人。
趕路十日,一行人越往西行,城鎮的百姓便越來越少。馬車方經過一個本來昌盛繁華的小城,宋玄禛勾起車幕一看,瞥見家家戶戶皆閉門無光,店鋪亦閉門不業,陣風驟起,捲起地上的滾滾泥塵,一看便知此處多日無人經過,更遑論有人打理。
一個佝僂的老人拄著柺杖從小巷轉出大街,剛好迎上宋玄禛的視線。馬車掀起的泥塵嗆得老人家連連彎腰猛咳,宋玄禛見狀喊人停車,逕自下車往回走到老人家面前為他撫背順氣,扶他坐在一家店鋪前的臺階上。
「老人家為何孤身留於此處?如今兩國雖未開戰,但此城臨近邊疆,甚為危險,老人家還是與家人到鄰城迴避方為上策。」
老人家呵呵笑了兩聲,拍拍宋玄禛的手,抖著頦下的白鬍說:「唉,老夫膝下無兒,老來無伴,唯一的根就種在這小城裡,我又有何去處?要是不幸遭戰火而死,也樂得見泉下老伴。」
宋玄禛抿抿嘴唇,雙眸滿是憐意。他回首看向走近的匡顗和平福,當下分明有意幫老人家離開此城,但卻被匡顗拉起他,逼他離開老人家身邊。
宋玄禛正想苛責匡顗不是,卻聽見匡顗對老人說:「老人家若不想走,大可留在此城,本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