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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毒聖在普寧寺落了腳,楚天衣的身子單薄,又懷著胎兒歷經動盪逃亡,如今在這佛寺內避了數月,幾乎見不著陽光,以致她的氣血極其虛弱,隨時都會因為身子承受不住而流產,好在毒聖精通藥理醫術,此番調養照料於她倒也漸漸穩住了胎氣,眼看楚天衣腹中的胎兒已然足月,卻遲遲未見生產,趙翼和幼婢們甚感憂急,一度擔心胎死腹中,毒聖心中亦隱隱地感到不安,但他深知諸事順其自然,不可勉力而為的道理,遂放棄催胎,靜心等待孩子出世。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白雪消融,冬去春來,天下物轉星移,朝中新帝登基,如今已是大宗延順辛卯元年了。
上元節前夕,燕城處處張燈結綵,普寧寺內這冰冷的石室中也掛上了一盞小小的宮燈,楚天衣挺著大肚子擺上碗筷,含笑有禮地請道:“趙大人,續斷哥哥,再過幾個時辰便是上元節了,天衣和婢女們偷偷做了元宵,咱們便將就著在這兒過節罷!”趙翼忙垂首道:“娘娘千金之軀,我等臣下為避耳目喚您一聲兒媳已是大大的不敬,如今您身懷六甲還這般勞心勞力,趙翼心中如何過意得去!”
“趙大人言重了,自從信王哥哥被貶為庶民後,我便不再是楚妃,天衣只是個布衣產婦,是趙大人的媳婦,續斷哥哥的妹子……”她說著一哽咽,熱淚忍不住滑了下來,卻依然強顏笑道:“來,快吃罷!”
“好!我等便在這石室裡過個此生最難忘的上元節!”毒聖忽地舒展開眉梢,並不多言,一掀衣袂瀟灑爽快地坐下來,夾了一個元宵放入口中,微笑道:“好吃!”楚天衣含淚而笑,被幼婢們攙扶著緩緩地坐下來,那群幼婢亦圍著她而坐。趙翼酸楚地嘆了口氣,默然坐下拿起了筷子。
毒聖為免楚天衣觸景傷情,遂岔開話題,問道:“天衣妹子希望生的是個小子還是丫頭?”楚天衣未假思索,含淚答道:“男娃娃。”趙翼微一皺眉,心中暗道:“男娃娃隨娘生,容貌未免太過俊美,只怕……”卻見楚天衣拂去臉上的淚痕,垂首凝視著小腹,淡淡一笑:“男兒家生於民間勝過生於皇室,沒有宮廷爭鬥,沒有江山天下,他便可以無憂無慮的做個小神仙,呵……”
毒聖莞爾點點頭,楚天衣的這番話與他不謀而合。宮廷爭鬥,江山天下,這沉重的擔子一旦壓於肩頭,自我,自由,純粹,真愛……一個人本性中所渴望的一切都會因為這副擔子而被迫擱下,毒聖與龍簫,沈猶信與龍淚竹,還有舞勺之年便遠赴漠北的楚天衣,他們哪一個不是被這副重擔牽引著走向與期望截然相反的人生?本以為放棄和奔逃便能改變命運,可到最後卻以死來祭奠已經無法回頭的光陰,相較於布衣平民,他們之中又有誰是真正快樂過的呢……
楚天衣說著,驀然間又恍惚起來,出神道:“……等他長大了,倘若願意涉足江湖,我亦會覺得開心,只願他能做個男子漢……聰慧,坦誠,善良,敢愛敢恨……”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痴痴地呢喃著:“……待到他情竇初開……亦會奮不顧身地愛上那個……命中註定的人……”話音未落,身子猛然一斜,竟軟軟地昏倒在旁邊的幼婢身上。
“娘娘!”趙翼大驚,猛然伸手扶住楚天衣,一群幼婢惶恐不已,頓時手足無措。毒聖皺著眉替楚天衣號完脈,肅然道:“怕是要生了!快,扶她到床上去!”趙翼忙將楚天衣橫腰抱到榻上,一群幼婢慌忙替她蓋上被子。毒聖並不慌亂,鎮靜道:“你們這些小丫頭去燒熱水,留下兩個隨我施針。”幼婢們忙不迭地照辦,毒聖又向趙翼道:“煩勞趙大人守在外面,謹防有人突然闖入。”趙翼二話不說,抬腳便回了正殿。
毒聖取出銀針,分別在楚天衣的印堂、水溝二穴各施一針,楚天衣方才幽幽醒轉過來,頓感腹痛如絞,當下深咬著唇,狠狠抓緊被褥,拼命向下使力,忽地又瞪大雙眼,高聲驚喊道:“信王哥哥!快走……快走!好……好多追兵!他們要殺你……全都要殺你……”她一面囈語一面強忍著陣痛,眨眼間已是大汗淋漓。
毒聖伸手撫上楚天衣的額頭,火燙燒人,知她即將臨盆,因身子虛弱發高燒,說起胡話來,突然又聽楚天衣怒道:“龍簫!你不配做我皇帝哥哥!你害得我們好苦……害得我們好苦……”毒聖聞言,不禁感到一陣揪心的刺痛,他努力定了定神,朝楚天衣小腹上的神闕、天樞、中極、歸來四穴分別施針,楚天衣腹中的陣痛方才有了一絲緩和,她怔怔地望著天頂,心中有了片刻的清醒,口中喃喃道:“死了……都死了……”猛然間,她又死死地咬住被褥,悶聲發出極其痛苦的喘息,片刻後又東言西語,不成連貫地喊叫,恍恍惚惚,萬般悽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