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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秦哭笑不得,但此時卻連牽起嘴角都做不到,從未有過的疲憊感幾乎將他湮沒,蘇北秦動了動嘴唇,好容易才發出聲來,“水。”
他的聲音微弱至極,四兒倒是機靈,看他的形容便明白現下不是耽擱的時候,連忙先給他端來了茶水,笨手笨腳地喂他喝了兩口,急惶惶地道:“先生你可撐著些,我去跟老大說一聲,為你請個大夫來!”
說罷便一溜煙地竄出了屋棚。
蘇北秦閉著眼,才喝過水的喉嚨很快便又燒乾了。他一動不動,連蚊蟲在他身上嗡嗡作響也毫無反應,若不是胸口還略有起伏,真和死屍沒什麼兩樣。
當四兒將大夫連拖帶拽地拉進這簡陋的棚屋時,連一把年紀的老大夫也被蘇北秦嚇了一跳。
“四兒啊,老吳我不是什麼妙手回春的神醫,可沒法醫死人肉白骨啊!”老大夫哆哆嗦嗦地道,回身便要往門外走。
四兒正要出聲攔他,老大夫卻在門口被人撞著了。
武惟揚一把拉住向後跌去的老大夫,不耐煩地道:“老吳,你打算上哪兒去?”
老吳好容易站穩了,抬頭看見武惟揚的表情,頓時打了個哆嗦,他揪著自個兒下巴上沒幾根的白鬍子,苦著臉道:“這個,武寨主啊,這我真治不了。”
武惟揚抬了抬眉毛,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天真稚氣,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天真,“怎麼老吳,你終於也覺著活夠了?四兒,拿兩張草蓆來,把他們兩個一起丟到後頭松山崗上去。”
老吳手一抖,原本稀疏的鬍子又被他拽了兩根下來,“別別,我再看看,再看看。”
說罷他苦著臉終於坐到蘇北秦身旁,正要將蘇北秦放在身側的手執起把脈,卻聽蘇北秦忽然道:“有勞了。”
這句話像是耗費了他巨大的氣力,一說完原本便微弱的呼吸幾乎到了弱不可聞的地步,老吳怔了怔,他原以為這人不但身上傷痕累累,血氣不足,還高燒不退,定然已經昏迷過去了,倘若救不過來,就這麼直接死了也毫不奇怪,卻沒料到這人竟然撐到現在都沒有失去意識。
也不知是否是因著那句細若遊絲的“有勞”,老吳收起了不情不願的神情,仔細診了脈後,又小心地掀開了蘇北秦的衣服,輕輕摁壓他的胸口和腹部,如此一番細細檢查之後,他直起腰,長嘆了一口氣。
武惟揚靠在門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方才一直盯著蘇北秦□□出來的肌膚,那蒼白的面板上遍佈著青淤紫痕,看起來十分悽慘可憐。
見老吳開始伏在桌上寫藥方,武惟揚便懶洋洋地道:“別讓他死了。”輕飄飄地留下這句話後,他便離開了。
四兒從一見面便十分喜歡這個俊秀的先生,此時也不跟著武惟揚,而是湊到老吳身旁,小聲道:“老吳,蘇先生要不要緊?”
老吳用筆桿狠狠敲了敲四兒的額頭,瞪眼道:“老吳也是你叫得的?喊吳老!”
四兒皮實,嘀咕了兩句,便又眼巴巴地瞧著老吳,老吳蘸了蘸墨,嘆道:“便是治好了又如何,好好一個孩子,就這麼折騰廢了。”
四兒琢磨了一會兒,眉眼舒展開來,興致勃勃道:“這便是蘇先生死不了的意思?”
老吳又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跟著武惟揚罷,一個兩個嘴裡都說不出好話來!這孩子便是救回來了,怕是也要落下病根,若是好好調養也罷了,跟著那個武惟揚,能得什麼好去?”
四兒撇了撇嘴,道:“這不是還有你麼。”
老吳冷哼一聲,他那硬黃紙上已然密密麻麻寫了一大串藥材來,看得人眼花繚亂,他一面寫一面道:“從今往後,他不能得風寒,平日裡不能快走,也不能做什麼重活兒,陰雨天時怕是腰腹和膝蓋會疼痛不已,必得有人給他用虎骨酒揉按疏通氣血。”
將最後一筆落下,老吳長吁了一口氣,神色憫然,“這孩子真真是可惜了。”
四兒將老吳的方子搶了過來,笑吟吟地道:“我去抓藥!”說罷便跑了出去。
老吳搖了搖頭,嘆息道:“沒心沒肺,都是武惟揚教的!”
他將桌上的東西收好,走到蘇北秦床邊,也不嫌棄那床鋪簡陋骯髒,坐了下來,仔細看了看蘇北秦的神色之後,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來,小心地倒出一個棕褐色的小藥丸,掐著蘇北秦的下顎,將那藥丸壓在蘇北秦舌根處,喃喃道:“熬一熬罷,一定能熬過去的,不管怎麼樣,活著總比死了好。”
蘇北秦一直勉強維持著意識,他知道若是真的昏迷過去,說不定便再也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