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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
來劍珏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濬衍,還記得當年濬衍前往江南賑災,他不明濬衍的真實身份,只道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兩人幾番促膝長談,政見相合,竟覺相見恨晚。來劍珏心中情愫暗生,還想著此次進京上任,得了空定要再去拜會下那小公子。直到濬衍宣了他進御書房,三跪九叩之後,忽見故人,才知道這人卻是自己萬萬肖想不得的天家之子。
濬衍正氣急敗壞,沒注意到來劍珏的眼神,又宣了張律來,斥責他督辦無力,放任如此惡霸橫行鄉里魚肉百姓。張律很冤枉,這種案子,向來是由知府裁斷,遇到知府也斷不了的才會到大理寺,這顯然不是他的失職。何況,堂堂一國之君竟然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親自過問嗎?這不是搶他的飯碗!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當西域、北疆的使者入京面聖時,濬衍的精力便被牽扯了大半。
那大裘冕自他登基後還是第一次穿,看著幾個侍女圍在他身邊,七手八腳地給他穿衣束髮,想到哥哥當時將他視若珍寶的虔誠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就是一陣酸澀委屈。哥哥混蛋!怎麼能我不叫你來,你就真的再不來了?!
濬衍正傷心著,忽聽楊德忠隔著門提醒道:“皇上,使者們已經過了清和門,往皇極殿來了。”他應著“朕知道了”,卻還是呆坐了半晌兒,才起身往殿外走去。站在丹陛上等了沒一會兒,使者團便浩浩蕩蕩地到了殿前的廣場,山呼萬歲後,兩位番王單獨至御前拜謁,濬衍免了他們的禮,彼此又是一陣寒暄,你來我往間一派君惠臣忠之象。
此時離得近了,濬衍才得以細細打量一番二人的長相。那西域納戈王身材魁梧高大,凌厲的劍眉下卻生了一雙淨透明亮、宛若琉璃的淡金色眸子,為他憑添了一份妖異的美。這樣偉岸粗獷的男子也不過是哥哥的手下敗將罷了,濬衍不由得意。再看那北疆鄂布克的首領,雖同為蠻夷,倒長了一張溫文爾雅的面孔,笑起來左邊臉頰還有一個酒窩。
勒爾扎班江淡金色的眸子掃視一圈侍立在皇帝兩側的官員,問道:“如何不見陸庭年陸將軍?”
濬衍微微皺眉,這番邦頭子沒說兩句話便問起哥哥,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遂不搭腔,只道:“兩位番王和諸位使臣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今日朕在宮中賜宴,為大家接風洗塵。”
再說陸庭年,打那日起,他竟真的沒有再進宮,只匆匆交代了劉書楠幾句,當天便出了京城,直奔百里外的皇陵去了。策馬上了天道,進了石牌坊,再穿過蟒山虎峪,便是有重兵駐守的陵園正門了。他看著蜿蜒連綿的紅色圍牆,平日裡被喧囂掩埋的回憶突然如雜草般瘋狂滋長開來,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嚨。
如今負責皇陵守衛的,是舊時濬堯身邊的大內侍衛總管,看來人是庭年,待他解劍下馬,雙方見了禮,便放他通行了。
庭年步入陵園,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拜過歷代先帝牌位,才到了濬堯的陵寢前。沒有單獨的石像生,沒有碑亭,連方城、明樓都不似其他陵寢高大,簡樸得不像是帝王之墓。庭年悽然一笑,心想:這倒真是符了濬堯不喜奢侈鋪張的性子。他繞陵寢一圈,最後停在地宮前,道:“濬堯,我以後便都在這裡陪著你,可好?”回應他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颯颯聲響。
陸庭年竟當真在皇陵中住了下來。陵園內建有行宮,供祭拜的皇族和官員歇腳用,他就近尋了處配殿,晚上與陵卒擠在通鋪上,白天便去山腳下的鎮子裡買兩壇酒,坐在濬堯陵寢外的明樓裡,邊燙邊喝,偶爾興起也唱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調,或與無事的陵卒比劃兩下拳腳。任衍衍在宮裡折騰得雞犬不寧人人自危,他卻在此處將日子過得靜默如流水。
無數朦朧過往在斷裂的時光裡顛簸蹉跎,他看到年少的濬堯,意氣風發的小太子與自己月下傾觴,談吐間那樣闊氣,彷彿所有的未來都可以被預期,接著又變成他纏綿病榻時一張慘白暗淡的臉孔,問:庭年,你愛我不愛。忽而是衍衍落在自己唇上的吻,然後便是那孩子哭的笑的、跑的跳的、淘氣時尖叫的、撒嬌時依賴的……所有面目的濬衍匯聚成一個圓,將他困在其中,怎樣轉都是無所不在。他終於明白為何濬堯當初會避開他的吻,終於明白他臨終前那欲說還休的表情,終於明白了自己究竟愛他不愛,可答案卻讓他覺得即便日後下了黃泉也無顏與之面對——他虧欠濬堯的,竟是怎樣都無法彌補償還。
渾渾噩噩便是月餘,直到有一天秦嘉朗終於找上門來。
原來那勒爾扎班江說自己與陸將軍不打不相識,也算相交一場,見不著他竟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