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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到夜半,才在一處林間停了下來。陸通在一團黑魆魆中勉強辨認出幾間房舍,心內大慰:“殭屍鬼果然還是住在房子裡,不是洞窠。”突然間身子急速下墮,撲通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下。陸通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叫道:“僵……你手腳恁重,把小爺摔碎了,賠得起麼!”那人道:“人怎麼摔得碎?”陸通道:“我都凍成了冰棒,自然摔得碎。”翻身爬起,只覺得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不免心中又亂罵了一陣“瘟生的殭屍鬼,短棺材的刮三”。
那人道:“等天亮了再趕路,你要睡,便睡一會兒罷。”陸通道:“你不睡麼?”那人搖了搖頭。陸通心道:“殭屍鬼怕我逃走,要看著我。哼,你看得了我一夜,總不能夜夜不睡覺。”當下老實不客氣推開房門,一步踏了進去。
房裡漆黑一片,陸通向懷裡一摸,自己的荷包早被那人摘去,火摺子還在,連打了幾下卻不著,旋即醒悟:“先時在河裡,浸得溼透了。”回身向那人一伸手,道:“借我個火摺子。”
那人道:“沒有。”陸通道:“那你屋裡有蠟燭,先點上再說。”那人道:“沒有蠟燭。”
陸通沒好氣道:“你住在這裡,怎會沒蠟燭?”那人道:“我看得見東西,不必點蠟燭。”陸通睜大了眼睛,環視房內,卻是黑洞洞地甚麼也瞧不見,心道:“殭屍鬼怕是修煉成精了。”道:“那你領我到床上去,我看不見。”
說了這句話,便覺那人伸過手來,拉起了他手,向裡走去。那隻手冷冰冰地,卻是柔軟異常。陸通心道:“這人的武功也不知是怎麼練的,居然手上一個繭子都沒有。”走了幾步,忽然踢到一物,似是床腿,當即伸手摸索,觸手處卻是塊光禿禿的石板,並無被褥。他猶不死心,張大了兩臂摸去,那床上空空蕩蕩,竟是連枕頭都無一個。
陸通道:“被子呢?”那人道:“沒有被子。”陸通忍無可忍,叫道:“連被子都沒有,你這是甚麼鬼地方!我不睡這裡,你還我的銀子來,我找客棧住去!” 那人不答,黑暗中聽不到半點聲息,也不知道他還在是不在。陸通困累交加,叫罵了一陣,實在撐持不住,向那石板上一倒,合起眼來。
這一晚睡夢之中寒意徹骨,也不知凍醒了幾次,身上更被石板硌得到處生痛,迷迷糊糊中只想:“小爺的幾千兩銀子,換了這麼個地方睡覺,黑店也沒有這樣開的!”
這般半睡半醒、昏昏默默,不知過了多久,漸漸覺得周遭亮了起來。陸通翻了個身,正要再睡,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粥飯香氣。又過了片刻,肚中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陸通睡意頓消,翻身坐起,見所在之處乃是一間木板搭就的小屋。窗邊一張方桌上擺了一大碗米粥,熱氣騰騰。桌旁坐著個白衣少年,聽見聲響,便轉過頭來。兩下里一照面,陸通不覺愣住。這少年大不過十六七歲,雪白的臉龐上一雙剪水秋瞳,神光離合,秀美難言。陸通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般清雅秀麗的少年,一時間心中茫然,又好生奇怪:“這少年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卻見那少年向這邊擺了擺手,示意他過去吃飯。陸通走至桌邊,見桌上只放了一雙碗筷,那少年面前乃是一杯清水,脫口問道:“你怎麼不吃?”
那少年淡淡地道:“我只在午時用飯。”他一開口,陸通嚇了天大的一跳,這聲音赫然便是前夜那黑衣人,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道:“你……你……”望著那少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那少年道:“你甚麼?快吃過了飯,馬上趕路。”聲音峭厲,頗見威嚴。陸通道:“你怎麼模樣全變了?”心道:“殭屍鬼當真會甚麼法術,連相貌都會變化,厲害,厲害!”
那少年道:“要走官道去江寧府,總不能戴人皮面具。”
陸通聽到“人皮面具”四個字,登時省悟過來,心中暗罵自己頭殼進水:“我就知道,活人哪裡能長成這個模樣?”跟手想起了梅娘來:“怪道那小娘對著他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我還道是飢不擇食,觀音土也吃得下去,原來是見過了他本來面目,看相他小白臉啦!嗯,梅娘說他陪她進京求醫,大白天行路,自然也不會戴著那嚇死人的面具。這兩個男女,年輕火壯,一路上不曉得做出了甚麼花樣沒有?肯定是做過了,那小娘才死心塌地,魏國公的令牌也肯偷了給他。”他心中轉著諸般念頭,一面走近,在桌邊坐下。
喝了一口粥,忍不住又抬起頭來向那少年看了一眼,但見他睫毛濃長,嘴角彎翹,看來只說不盡的可憐可愛,哪裡又有半分可怕之處?心想:“這小子裝神弄鬼,嚇唬人的本事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