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蓋有獎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為國軍盡忠,為民族盡孝……”阮君烈默默重複了一遍,悲傷地笑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蔣公。
那個時候,他在陸軍學校學習,蔣委員長去演講,他心潮澎湃,一直拍手。蔣委員長舉止端嚴,翩翩有軍人風度,講話的時候,清越的江浙口音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阮君烈覺得講得非常好。後來抗戰爆發,他憑藉著忠誠與毅力,種種周旋,得到了委員長的青眼。
委員長親自給他佩劍,把中正劍送給他,叫他勇往直前,抗擊侵略,永遠不喪失氣節。失敗的軍人不可苟活,應當用劍自裁。他接受了佩劍,感到無上榮耀,決心不辜負鈞座的期望,把生死置之度外。
阮君烈哽咽著,用力吞一下淚水。
葉鴻生算得了什麼?
坦白講,每當他想起葉鴻生,內心還是止不住地悸動,甜蜜與苦澀糾纏在一起,一言難盡。但是……葉鴻生膽敢站到蔣公的對立面,他肯定是國家和民族的敵人!他可以捅死葉鴻生一萬次!哪怕事後心碎夢斷,他也在所不惜!
在他心中,蔣公不僅是自己的恩人,還是國民‘黨的領袖,是黨國的靈魂。
想到這裡,阮君烈劇烈地抽氣,快要無法呼吸,j□j道:“鈞座,你為何一意孤行?如此狠心……”
眼淚順著下巴往下落,他心中卻在鄙夷自己。
這種犧牲必須的,阮君烈對自己冷語。都是為了黨國。
他自己的心也是一樣狠,不管十五師是不是想回家,反正是要為他死的。因為他們是屬於他的,不會輕易違揹他。
阮君烈忍不住笑起來,不知笑什麼。心臟好像被捏住,有一種窒息感。
他只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罷了。鈞座是看重他的。
他不是士兵,是一名高階將領,所以待遇肯定是不同,這也是他應得的。事實證明,其實沒有太大不同,這是他的可笑之處。
阮君烈無法說服自己去憎恨他愛戴的領袖。總統親自發電報來,說明利害,這是一種仁慈與善待。阮君烈相信,在自己犧牲的時候,他會悲傷的。總統克服內心的悲傷,嚴峻地命令他“兩日之內完成任務”。他應當化悲痛為力量,好好表現。
可是,阮君烈不知該以怎樣的方式釋出命令,士兵們已經知道外面的情形,他們不會願意去給第二十八軍擋槍!會軍心潰散!無法戰鬥!
到時自己該怎麼辦?
他沒有勇氣跟蔣公講:“我計程車兵不會開拔,他們不幹。我恐怕指揮不了。”
他沒有勇氣。
倘若他無法號令軍隊,活著還有什麼價值?
不知何故,他忽然想起了徐正恩的話,徐正恩說:“不想失去蔣公的寵信,我常常違心奉承……”
阮君烈不由自主笑出來。是的,他說不出口,自己也說不出口。不說的話,他又如何去跟士兵說?如何接受士兵的失望與詰問?
阮君烈默默舉起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落日的餘暉照耀在水面上,撒下一片金光,他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水面上倒映著一個青年軍人,目光中流露出怨毒,好像蘊含著兩團黑火。即使如此,他英爽的摸樣也沒被扭曲殆盡。阮君烈看著水中的倒影,精神錯亂地想著,此人就是葉鴻生最心愛的事物,是葉鴻生撲心撲命想保護的人。殺死他,我也能贏回來!
阮君烈在一種極冷和極熱的情緒中發抖,扣動扳機。
手槍咔噠響了一聲。
一團黑暗的影子膨脹起來,猛然朝他俯衝過來,將他整個吞噬下去。耳畔響起尖銳的鳴響,還有無數的聲音在一起翻湧。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沒有死,只出了一身冷汗。
這一發子彈是空的。
一剎那死亡的籠罩,讓阮君烈眼前出現了幻覺。他似乎聽到了很多聲音,有葉鴻生的聲音,金生的聲音,還有他父母親的聲音……
阮君烈冷汗涔涔,放下槍,緩和一下情緒。
剛才,他似乎聽見了他父親的聲音。
阮君烈不由想起他的亡父,想起了他父親臨終的時候。
阮公死於抗日戰爭初期,配享廟堂,名字鐫刻在金陵的石碑上。臨終前,他父親囑咐他說:“要為民族爭平等!為人民爭自由!”
他相信,他父親的靈魂已經穿過雲層,與眾人仰慕的世代英魂同在。他現在滿懷怨氣地死去,能見到他父親嗎?可以去同一個地方嗎?會在同一朵高高的雲層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