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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然見他佯裝咳了幾下,俄而又對自己正色道:“百姓近日飽受流離之苦,我佛慈悲,自然是應該主動救濟眾生。你既然決定了要典當了這件袈裟救濟山下難民,師叔我念你仁心,幫你便是。”
“多謝師叔。”
“但是老衲可要把醜話說在前面,出了事,一切自是你來承擔。”
瞭然合掌,“這是自然。”
覺新心下得意,面上卻佯嘆:“能找到當主自是好,若是找不到或者當的銀子米糧少了點,你可不能怨師叔我。”
瞭然平心靜氣,轉過身對無安道:“無安,我走之後,你莫要忘記每日繼續到山下送些齋食去田施主家裡。”
無安道:“住持所言,無安謹記。昨日弟子剛去過那裡,田施主家的幾名幼童還唸叨您來著。”
“師父生前曾講過他在行路昏厥之際蒙受過田家救命之恩。田施主如今行動不便,家中幼童又多,若我們能盡些薄力,也可不負師父生前教誨之恩。”
“無安明白。無安只是不解,住持為何要下山去,眼下外面正亂著……”
“這一世,本就亂世。生於亂世,何以畏之。”
“……”
覺新將那件袈裟拿去了,至於拿去哪裡,如何處理,看官若是想猜,定會猜得到。
瞭然收拾好行囊,下山去了。所帶的除了一些衣物必備之物,自然還有那串一直放在他懷中的沉香念珠。
站在山間修築的四角亭中,舉目四望,山非山,川非川——匪輩群起,在捶札的弱者中橫行,嚎啕痛哭之聲不知從哪邊傳來。濃煙四起,誰家屋舍又糟了劫。血染殘陽,鳥食腐肉,白骨露於野……瞭然握了握肩頭的包袱,繼續下山,漸漸深入那片瘡痍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情不自已(一)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北風呼嘯,天空開始下雪了。臨風揮擺的旌旗招攬著寒意,可憐號角已沙啞,仍在竭力嘶喊。枯木殘枝極力想壓低被踩踏的憔悴之聲,不去給那些慼慼別故里計程車兵一種鬱寂之憤,卻終是顯得多情。鴉鳥肆意群飛,死亡氣息正循著它的身影四處遊走。放眼茫茫,山河表裡盡蒼白;錚錚白骨,霜雪徒洗血殘殺。
一直到了傍晚,幕色溼涼,萬里黃沙之中,軍帳座座始交燈火。不遠處的地方,一些士卒正在忍著寒冷浣洗戎衣,若不細看,豈知冰流赤水河。
“哎,你今年多大?”
“十四。”
“十四?十四便被徵來了這裡?”
“你呢。”
“我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了,哈哈哈……”
“如此寒夜,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寒夜怎麼了,即使寒夜之中,你我也得生存。我不過不想被這寒份寒意傷了自己罷了。”
“即使不為寒夜所傷,你認為你我的命交付在這沙場,還能活得幾時。”
“你小子,年紀不大,想法怎的這般蕭索落寞。”
“難道不是嗎?”
“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努力的活下去,即使是在這風沙厲喝的戰場上。”
“能不能活下去,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那我也要試著努力一下。”
“徒勞掙扎,有何意思。”
“小子,你是因何來到了這裡?”
“因為徵兵。”
“難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跟隨將軍來的。”
“將軍?”
“沒有人會比將軍更討厭戰場的,將軍的祖先世代死在了這裡,沒有人比他更討厭這裡。從來都是,若奸臣當了道,赤膽忠肝於那廟堂自然踽踽難行。將軍已不在乎被束縛的兵權,選擇來到這裡,終是為了夏家世代保家衛國的使命。”
“這與你要努力活下去有什麼干係?”
“因為啊。”
“嗯。”
“沒有人比他更希望,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活著回去,見自己的家人。”
“……”
河邊兩個兵卒的對話淹沒在了蒼老的風沙聲中,營中篝火升起,人人相依扣手,暢談著家中老小,故鄉小調。不是不知寂寞苦,不是不知離思愁。長驅千里,按劍干戈,親翁念歸家。
……不是不知。
夏祁淵站在帳外,空中高月,祛了暗色,幾抹流華映上他略帶倦色的臉,試圖窺探他此刻的遊思。但那人卻如同泥塑在那裡,撣卻了天地間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