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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不再是他們的楊柳,只因天地早不是他們的天地。
他疾馳一日,身心都疲乏到了極處,全憑一口氣支撐,現在看了看青玉驄,再無力上馬,也不再細問寧王新居處的詳細地方,拉著韁繩咬牙慢慢轉身。身後那些軍士都甚是詫異,他們本擬將這人抓起來,問個私闖禁苑的罪名,敲他一筆。只是被這白衣人空洞的眼神緩緩掃過,都覺得背脊上一陣發毛,竟無一人敢上前動手,看著夕陽將這白衣公子的身影拉得修長,有人啐了一口:“白日見鬼了!”
一名軍官從慢慢踱出,皺眉道:“那是什麼人?”那群軍士笑道:“一個乞索兒,打聽寧王府。”那軍官沉吟道:“我看著,倒有些像從前立節王的模樣。”那些守軍參軍的時間並不久,奇道:“立節王是哪個?”那軍官冷笑一聲:“你當真沒見過市面,連薛崇簡都不曾聽說過麼?”幾個守軍都大吃一驚:“薛崇簡,可是太平公主的那個兒子麼?”那軍官橫了他們一眼,皺眉道:“備馬,我要進宮稟報陛下!”
幽幽的笛聲伴隨著淅淅瀝瀝的水聲綿延開來,涼殿周圍用水車引水潛流,潺潺流水被升到殿宇上再從飛簷灑落,聲如鳴泉,波如懸瀑。高力士是從外間進來,身上還只穿著縐紗夏衫,頓時覺得風獵衣襟,激氣成涼,如飲下一口冰水般,生生打了個寒戰。只見殿中只有皇帝李隆基與美人武氏(5)共坐,武氏一曲笛子吹畢,秀目如波笑盈盈望著李隆基,嬌聲道:“三郎表哥,芸兒可算得青出於藍了吧?”
武美人原還是恆安王武攸止的縣主,因武攸止死得早,她從小被則天女皇養在宮中,神龍革命之後幾場宮變,武氏幾乎被剷除殆盡,卻不料李隆基獨獨憐惜這個小表妹,繼位之後就收了她做美人。雖然底下許多大臣因著武美人的身世頗有微詞,但現在睿皇晏駕新君威望日隆,也無人敢多說什麼。武美人甚是嬌痴,對皇帝開口閉口還是“三郎表哥”,全無禮數,皇后卻說,宅家正是喜歡她那股率真勁兒。
李隆基只著一件直領長袍,頭戴幞頭,輕輕在武美人頭上一點,笑道:“就衝你這三心二意的小腦袋,十天才學了一支曲子,莫說大哥,怕是要學一百年才能比得上朕。”他看到高力士,笑問道:“力士來了,有事麼?”高力士一躬身道:“宅家,方才接到稟報,薛崇簡進京了。”
李隆基詫異道:“他來長安做什麼?朕的批覆沒有送到蒲州麼?”高力士道:“臣也不知,據興龍宮的守將說,他打聽了寧王的府邸,就牽著馬去了。”武美人見他們說正事,起身向李隆基一拜,拿著紫玉笛躡步退了出去,臨去卻又從琉璃盤中抓起幾個冰鎮葡萄,對李隆基扮個鬼臉。
李隆基目送武美人出去,眼中原來還殘留的一絲笑意慢慢斂去,冷然道:“他倒是挺痴心的,當真不管不顧了。力士,你這就去傳朕的旨意,薛崇簡擅離職守,私謁王府,著下大理寺審問。”高力士答應一聲:“喏,只是,寧王那裡……”李隆基抬頭淡淡道:“怎麼,你怕大哥?”他即位後還尊稱寧王為大哥,只是此時眼中口中都是冷意。高力士忙躬身道:“臣不怕,只是寧王與薛崇簡交情不淺,若臣拿下薛崇簡時寧王執意阻攔……臣要討宅家一句話。”李隆基一笑道:“你終究是要朕做惡人,也罷!”他順手拉過桌上的一卷黃綾,高力士趕緊上前為他研墨,捧上玳瑁筆。
揮灑的飛白書,是他們李氏自太宗李世民之下一代代都刻意學習,也都各擅風華的書法,此時那飛揚的字型中散發的盡是帝王霸氣。
巍峨的朱雀門次第開啟,一隊隊身著軟甲、腰懸箭壺寶刀的兵士策馬飛馳上落日餘暉下的長安道,湧進西南的勝業坊。坊間原本悠閒乘涼的路人紛紛躲避不及,他們略帶驚恐地望著那一隊人馬將寧王李成器的府邸團團圍住,不知是這位天子長兄出什麼事。許多人不由又想起了三年前,那場發生於太平公主與年輕皇帝陛下之間的戰爭殺戮,心中嘆息,天家無骨肉……
作者有話要說:注一: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蘋果,頻婆果一次源自佛經,把頻婆果讀快,就知道蘋果一詞是怎麼來的了。
注二:即縐紗,表面看去有很多泡泡的一種細紗,大概就是我們現在的泡泡紗,清涼卻不透,唐人喜歡用來做夏衣。白居易的 《寄生衣與微之因題封上》詩:“淺色縠衫輕似霧,紡花紗袴薄如雲。” 一語可見它是何等的輕薄。
注三:女子一種用以遮面的帽子,四周有一寬簷,簷下制有下垂的絲網或薄絹,其長到頸部。這是胡服,唐代是一個服裝飲食都高度胡化的國家,我們看人傢什麼好吃好使就不客氣地拿來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