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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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帶鉤:「真的沒有了。」
韓覘只留給他一張冷得刺骨的側臉:「山楂,把他的金牙掰了。」
「主人饒命!還有!還有!」哆哆嗦嗦地脫下鞋,杏仁眼中含著淚,從鞋裡挖出兩個大小不一的銀疙瘩,「我喜歡亮晶晶的……忍不住就……」
「再有下次……」打斷他的話,韓覘睜開眼,視線正對著屋外的傅長亭,「我就把你丟進霖湖裡。」
帶著絲絲寒氣的視線從傅長亭臉上移開,劃過沈甸甸的貨架,掃向貨架下戰戰兢兢的兩隻妖怪:「山楂,你也一樣。」
兔子和狸貓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面面相覷一陣,趕緊抱住臂膀狠狠打一個寒顫,雙雙顯出原形蹭到他腳邊:「主人,嗚嗚嗚嗚……」淚光盈盈,楚楚可憐。
「沒出息。」鬼魅繃著臉,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甩袖子,氣沖沖朝裡走。
把一切看在眼裡,傅長亭目送著韓覘消失在暗室之中,冰凍的眼眸中緩緩生出一分笑意。
「木道士。」暗室裡,鬼魅低聲嘟囔著。
格窗下的木桌上放著一隻玉匣。是今天一早有人放在雜貨鋪門前的。匣上放著一張被折起的紙箋,韓覘走到桌前將紙箋拿起,看都未看一眼,手腕輕揚,指間的短箋瞬時化為粉末,飄散於地。
伸手把玉匣開啟一線,寒氣四溢,凍住了指尖。匣子裡是兩顆心,人心,不及他一個拳頭大小,算年紀不會超過八歲。
「師兄……」長歎一聲,韓覘眼望前方,菱花格窗模糊了外頭的天光,雨滴「啪啪」落在窗上,聲聲入耳,聲聲驚心。
霖湖邊簫聲嗚咽,湖水粼粼,綠柳成堤。
穿著玫紅衣裙的女子嫋嫋從湖水裡走出,膚如凝脂,面如桃花:「好弟弟,姐姐好些天不見你,正思念得緊。」
韓覘放下簫,嘲弄地看她臉上越發濃豔的妝容:「傷好了?」
虛情假意的笑頓時化作熊熊怒火,離姬走近,層層鉛粉下,一道自左頰延伸至眼角的紅痕依舊隱約可見:「託福,奴家會一輩子記得你。」
「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不知死活的鬼魅越發笑得譏諷,「他該告誡你才是。」
「這正是天師讓我警告你的。」擰身在石桌前坐下,離姬與韓覘面面相對,豔麗無雙的女子,嗓音嬌脆卻句句狠戾,「盡好你的本分,別自作聰明。小心引火上身,到時候自身難保。」
韓覘不做聲,把桌上的簇新撥浪鼓丟進湖裡。湖面上蕩起一片漣漪,須臾過後,又是無痕無跡。
「哼!」離姬不屑,唇角微翹,柳眉蹙起,款款擺擺,再度向水中走去,「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好自為之。」
斷斷續續的簫聲低低如訴,韓覘看一眼她頭顱高抬的高傲背影,披帛似雲,裙裾如波,輕紗裙掐出盈盈一握一把纖腰,如此姿色,該是九天之上的神宮妃子,而非汙濁人間的媚俗妖孽:「你也好自為之。」
離姬回頭,笑容嫣然,描畫細緻的一雙丹鳳眼裡盡是輕蔑:「天師說得沒錯,你這人敗就敗在你的慈悲上,太心軟,太輕信,旁人落一滴無關緊要的淚,你就能剜了自己心頭的肉。」
她搖頭,她失笑,婀娜妖嬈的背影每踏一步都漂亮得彷彿舞蹈。韓覘握著竹簫,安坐在亭下問笑得不能自已的她:「那你呢?對他難道不是輕信?」
「住口!我那是喜歡!」離姬驀然停了笑。惡狠狠扭過頭,她睜大眼瞪著韓覘,尖尖的下巴被月色勾勒得銳利如刀,「是喜歡。因為喜歡,所以相信。我相信天師。」
她一字一字說得緩慢,被紗衣緊緊包裹的胸膛劇烈起伏。失了平日的嬉笑輕浮,湖面上傾倒眾生的女妖與世間所有平凡女子沒有絲毫差別,會瘋狂,會偏執,會痴妄,會為了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的人,哪怕毀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韓覘斂下目光,看向自己握著竹簫的手。那手是殘缺的,右手無名指處空空蕩蕩。
倏忽幾日,城中再無異事。新來的賣貨郎同東街的楊寡婦抱怨,貨擔內少了一隻撥浪鼓,錢袋裡卻莫名多出幾顆碎銀子。
「一隻撥浪鼓要不了這麼多……」實誠的年輕人為難地皺起眉。
楊寡婦嘻嘻地笑,手指頭上的指甲尖尖長長,拽上貨郎的衣袖,拽著拽著就把他拽進了屋子裡。
雜貨鋪裡的鬼魅不著痕跡地把門簾掀開一角,鋪子外的道士一如既往映入眼簾。七月正午的陽光耀眼刺目,白花花的光影裡,白衣翩翩的道者器宇軒昂,站在小店門外,只一個身影就佔去了天下人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