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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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地,攥著撥浪鼓的手放鬆了。
傅長亭雙目平視,牢牢鎖住她的眼,小心翼翼地伸過手,從她手中將撥浪鼓抽出:「這是從文的?」
「嗯。」
「他喜歡這個?」
「天天帶在身邊,都不肯放下。」
指尖在滿是塵土的鼓面上寥寥點畫兩筆,而後再以兩指指腹慢慢撫過。傅長亭臉色一冷,抬起手,借著夕陽的餘暉細細觀察,指尖上分明沾著幾滴小小的水珠。萬物有靈,魂魄可以棲息於物,死物之上同樣留有原主的氣息。循著這氣息可以知道那孩子如今的下落:「帶走從文的風颳向哪兒?」
「是……北邊。」
北邊,水氣豐盈的地方……
輕柔地把撥浪鼓又送回她手裡,傅長亭別開眼,直起身,繼續他的歸程。
客棧早早打烊了。
「兵荒馬亂的年頭,誰還有心到處亂走?聽說,魯靖王的軍隊又打去鈺城了。唉……迦南王剛攻下了澄州,琅琊王的大軍也快開到洞庭。打仗也就罷了,怎麼打著打著,連人都會不見?道長你聽說了嗎,外頭又有人家丟孩子了。這回是娘倆一起不見的,還有兩個沒出閣的姑娘。唉……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喲?」老掌櫃念念叨叨地從廚房裡跑出來,手中端著特意為他留的飯菜。
託了秦蘭溪的福,愛說愛笑的王侯到哪兒都招人喜歡,連帶著赫連鋒和傅長亭也沾了光。看他近來晚歸,老掌櫃總會提前為他留一份素齋,擱在蒸籠裡,保證他回來時,立刻就能熱騰騰地端上桌。
「忙活是好事,可也別餓壞肚子。出家人遊走四方,更要當心身體。缺醫少藥的,萬一有個頭疼腦熱可就有得受了。」聽見店堂裡的聲響,女掌櫃也跟著從後廚裡出來,憂心忡忡地叮嚀。
「勞二老掛念。」傅長亭一揖到底鄭重謝過。
兩位老人趕忙擺手,連道受不起。笑呵呵地,又趕緊奔回廚房,說要給道者再加一個菜。
傅長亭心中不經意跳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下一次,想把雜貨鋪裡那隻鬼也帶來嚐嚐女掌櫃煮的素齋,讓他坐在二老身邊,聽聽兩位老人家的嘮叨,看看他們臉上慈靄的笑容。不為別的,單隻為這一份關懷。
不過,那隻鬼一定不會答應。傅長亭篤定。
後院裡的海棠花開得繁盛,明明早已過了花期,層層疊疊的大朵花朵卻還源源不斷地從綠葉叢裡綻出,滿滿一樹嫣粉快要將整個枝頭淹沒。
傅長亭抬頭看了看樹上的花,而後將目光轉上院中央的赫連鋒。赫連鋒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的長刀,腳下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
「魯靖王?」傅長亭開口問道。
赫連鋒點頭:「警告我們,要我們趕緊離開。」
毫不意外行蹤會被發現,來到曲江城已有半月,倘或魯靖王再無動作,反而是件奇事。這也剛好證明,曲江城裡確實有魯靖王不願意讓他們知道的事。
道者隨意地往地上掃了一眼,穿著夜行衣的刺客,一律以黑巾覆面,只有一雙帶著兇光的眼兀自圓睜著,裡頭有還未散去的殺氣。只是尋常殺手,而不是妖異:「王爺呢?」
「還在睡,別吵醒他。」赫連鋒的聲調一貫低沈。手腕輕輕翻轉,被擦拭得雪亮的細長刀身驀地一道銀光閃過,清晰地映照出他幽黑深邃的眼瞳,「明天一早我會帶他回琅琊。」
前方戰事膠著,魯靖王如今一心要取鈺城,琅琊軍一旦過了洞庭,雙方勢必會在錦州境內有一場惡戰。若勝則得償所願問鼎天下,若敗則前後兩代數載心血付諸東流,大戰當前,身為主帥的秦蘭溪與赫連鋒必要親臨前線。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要事亟待解決……
「你的事調查得如何?」拋開手中擦拭血跡的布條,赫連鋒轉身看向傅長亭,「自今年開春起,魯軍一路南下魯軍所經之戰,皆戰無不勝。且都勝得詭異。」
世人言之鑿鑿,每到魯軍山窮水盡之時,戰場上總有陰雲蔽日,剎那間風沙狂卷暗無天日。一片混沌裡,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聞聲聲淒厲的痛呼,慘叫聲撕心裂肺。黑霧過處,屍橫遍野,人畜俱亡。
也是從那時起,人口遺失之說盛囂塵上。
跨前兩步,傅長亭恭肅回道:「十之八九。」
聞言,赫連鋒皺眉:「果真是血陣?」
「攝其心,鎖其魂,逼其怒,取其怨。以怨為器,可奪眾生。」海棠花的花瓣沾上了道者的鞋尖,道者的視線隨之落下,看著地上被花瓣覆蓋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