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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唇間。
“是這樣?恭喜了,路兄。”一千真誠地祝福,硬是將臉上擠出個笑紋。
母騾子大概知道他們正在談論自己,羞澀地扭開頭,甩了甩尾巴。
“謝謝。一起去喝一杯怎麼樣?能在這兒碰上你,真是難得。”路騾甲快樂地提議,收回看母騾子的熱辣眼神,將目光放在一千身上,隨後面現驚訝,雪茄掉在地上,“一千,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我陪你……”
“不好意思,路兄,我現在有點忙,改天再聚吧。”
倉促地回絕邀請,一千衝母騾子擺了擺手,回身沿著大街繼續往前走。
“一千!”
路騾甲邁開四蹄打算追上去問個究竟,母騾子將頭擱在它臉旁,“你這個朋友好像有很重的心事,還是讓他自己冷靜一下吧,小路。”
望著那個自稱“有事”,步子卻邁得虛飄飄的,似乎正在漫無目的閒晃的小鬼,路騾甲勉強點了點頭,用厚嘴將女朋友頭上那朵玫瑰正了正。
“你說得對,小玲。他其實不太喜歡把自己的事告訴別人,現在去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母騾子再次扭頭看了看那個遠去的背影,眼睛裡流露出憂傷,“人鬼的世界總是那麼複雜,他們有很多快樂,可是苦惱更多。”
路騾甲也看向一千,喃喃地贊同:“是啊,他現在是越來越不快樂了。”
兩隻騾子靠在一起各自想著心事,黑暗一層層濃重上來。
之前渴望發洩的衝動被路騾甲及其女友意外地打斷,一千倒是再沒了那個心思,雖然愁苦並沒能減少分毫。他彷徨在街頭,每每駐足觀望路過的商店櫥窗、廣告海報、各類小商品等東西,隨後又每每失望地走開。
沒有什麼能夠真正引起他的興趣,眼前所見都是那麼乏味和無聊,從前曾經感受到的驚奇不知都去了哪裡。當然,那時他還和柳蘭君在一起,蘭君……
咬了咬牙,掉頭從一幅巨型招貼畫前走開,他的臉色已如同那些始終跟在自己身後的鬼魂一樣陰鬱。
不知走過了多少個路口,前方出現一群鬼魂。他們正圍著什麼交頭接耳,都是面現驚訝。
一千擠進鬼群,視線落到中央一隻坐在廢報紙堆裡的鬼魂身上,隨即怔住:這是隻盲鬼,一頭骯髒凌亂的長髮披了滿臉,以至看不清對方的年紀和相貌;光著兩隻腳,滿腳都是裂口和泥汙;身上的衣服也僅僅是幾塊破布條,只能勉強遮身。在他手裡有一把二胡,但可怖的是……琴絃並不是普通的銅絲、鋼絲或尼龍等等人們能夠想得到的材料,而是他自己的——腸子。
盲琴師泰然端坐在舊報紙堆裡,血跡斑的腹部有條半尺長的裂口,一根腸子從裂縫中伸出,前端分劈成細長的琴絃固定在琴身上,剩餘的部分則充當了鼓皮。
“老朽在此獻藝,各位看官可隨意幫襯。若有誰聽過老朽《斷腸曲》仍未動容者,老朽不敢收取分文報酬。”琴師啞聲開口,語調顯得極其平穩,和他那付可怕又狼狽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鬼魂們小聲議論著,有的掉頭走了,有的則好奇地留了下來,還有的乾脆掏起錢包。
“嘩啦啦!”
一大把紙鈔和硬幣從天而降,雨點般落進盲琴師面前的破碗裡,令他略感詫異地抬起頭,露出臉上深陷的兩個眼窩。
“看官,老朽還未……”
“你拉吧!拉得不好,我再收回去。眼下世道艱難,誰都不富裕。”
淡漠地打斷他的話,一千抱起胳膊,額髮垂在眼前擋住了表情。
周圍的鬼魂都扭頭打量這個出手大方、說話卻小氣的小鬼,咧開了嘴巴想笑,然後又在注意到他冷淡的姿態後收起了笑容,紛紛扭頭繼續關注琴師。
琴師側耳傾聽著一千的聲音,臉上突現一絲驚訝,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聲音,老朽曾聽過。不在這裡,是在……”
他驀然住了口,低下頭開始調絃。不顧圍觀鬼魂的催促,他耐心地將弦一點點調到最理想的狀態,隨後稍停片刻,突然進入了演奏。
一連串尖利的顫音從琴師的指端傾瀉而出,迴盪在陰冷的街道上。
迥別於其他二胡,這些腸弦的音色不似是沒有生命的樂器能發出的,而更像是個人在痛苦地呻吟。刺耳的連續高音以快速的拍子奏出,如同那人正身處煉獄,經受著各種令人毛髮倒豎的酷刑。熊熊燃燒的孽火包圍住他,鐵蛇銅狗拖曳著他,夜叉的巨叉上流淌著他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