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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有一天,從二十二歲就嫁給我,伴我走過半個世紀,當時已經是滿頭白髮的老伴對我說:“你大概不會思想!”我才悚然動容,我不是不會思想,我只是太用心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也許只是忘記了如何去思想。
我當時看著老伴,笑著說:“哦,那你說說我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老伴滿面皺紋地笑著說:“早上我們去上班,晚上我們回到家,吃完晚飯,我們在西苑裡散散步,回來後你繼續看檔案工作……,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的,或者說,我們就是這樣工作的。”
是的,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的,或者說就是這樣工作的。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我沒有時間幹其他的,沒有時間想其他的。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不過那次我安慰老伴說,等退休了,我們就可以享受只屬於我們兩人的晚年了。
於是先退休的老伴就默默地看著我工作、默默地在我身邊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等我最後超齡退下來,老伴已經默默離開了這個世界,孩子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在美國定居,只剩下孤零零的我。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一天,老伴陪著兒子進入我的書房,說找我商量件事,她說兒子一家打算到美國去求學,但由於年紀不小了,辦起來不容易。兒子知道我是在美國出生的,想利用這個關係辦理到美國的簽證。老伴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我看得出來,她是想讓我幫助孩子到美國的,她知道我當時手裡主管著至少兩百家在美國的中資公司,只要我籤個名字,什麼樣的美國簽證都可以辦到。
我當場拒絕了,告訴他們,我的父母到美國是組織派遣的,回來時是撤退,為了保密,這些舊帳都不宜再翻。如果兒子要去美國,應該自己想辦法辦理。後來我私下又告訴老伴,不管人家怎麼做,我絕對不會利用派遣間諜的特權讓孩子到美國去。聽了我的話,他們母子倆就自己去想辦法。半年後,我有一次問兒子辦理到美國留學的情況如何。
兒子的話讓我震驚。他說:太難了,我已經連續一個星期在美國使館門口通宵達旦地排號,可是還沒有輪到。輪到我還不知道是否可以透過。
“有什麼通不過的,不就是留學嗎?”我冷冷地問。
“你哪裡知道,我是去留學,可也得美國人相信呀。在他們看來,我們中國學生都是想移民的。”兒子說,“不過現在想移民的也太多了。”
我聽後很不舒服,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是真不知道,還是其實已經知道,只是假裝不知道,又或者不願意想這件事?我想起了自己和父母一起跨過羅湖橋的情景,耳邊又迴響著那急促的“咚咚咚”的聲音。
兒子後來幾經周折,終於獲得了簽證,前往美國波士頓留學。我沒有能力幫助他們,他們生活一開始過得很艱難。老伴一直為此事惴惴不安。好在孩子有出息,畢業後就獲得了綠卡,幾年後已經開始自己創業。後來打電話告訴我們,他們要申請美國國籍了,他們一家人會在美國住下去,孩子聲音裡透露出的興奮讓我沉默不語,孩子大概也感覺到,最後說:“爸爸,來到美國後,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的生活方式。以前在國內整天就是政治,特別是和你這樣的父親在一起,你都快讓我們成為政治動物了。除了政治、民族和國家,我發現無論是媽媽還是我,都在你心裡找不到位置。為了換一種生活,我選擇離開中國。到了美國,我們果然找到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在這裡我們活得很輕鬆,也許這裡不是我們的國家,也沒有我們的民族,所以我們不為國家民族在生活,我們只為自己生活,在這裡,我們不用擔心政治錯誤和政治迫害,也活得很自由,如果我現在回國,一定不適應了。我喜歡這裡,我們一家人都喜歡這裡。我覺得辦理來美簽證時所受的辛苦和氣都值得。如果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我快三十了才過來美國,如果能夠早一些,生活會更加美好的。我甚至想,爸爸當初為什麼要回國,如果一直在美國,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生活?爸爸,你多次告訴我,五十年前你從美國回到中國,從此你找到了生命的意義,五十年後的今天,我離開中國來到美國,同樣找到了我生命的意義。”
那天我氣憤地摔下電話後,老伴過來安慰我好{炫&書&網}久。她說得也有道理,這孩子從小就缺乏和我的溝通,長大了,他有權力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不喜歡他說我回來錯了之類的話。我回來錯了嗎?雖然我有很多彷徨,而且後來從工作中接觸的機密材料上得知,建國初期匆匆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的老華人華僑,有超過半數的在後來歷次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