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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伏在榻前,閉目摒思。但覺一股脈息悠長,滲入體內,鑽入腦中輕道:“你既愛他,便不要讓他多受苦。但舉起掌來,朝他百會穴一送——”
身體被那般魔音蠱惑,簡直就要自行動作,藍河神智清明,但覺不對,狠狠將嘴唇一磕,頓時滿嘴澀腥之味,痛得一陣清醒,開口問道:“為甚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來殺他。”那聲音怔得一怔,道:“那自然他欠我的,便只得我來討還。”藍河道:“你說錯了,他便是你時,不過一人雙面,好歹分別,欠你甚麼?若你是蘇沐秋時,倒還好說。”
“我確是他造的蘇沐秋,你又有什麼好說?”
藍河定了定心神,道:“那便勞煩你讓一讓,我現在對蘇前輩說話——前輩,有人要欺侮葉修時,你幫哪一邊?”那聲音說道:“甚麼鬼話,普天之下除了我外,又有誰能欺侮到他。”藍河點一點頭:“是了。所以哪怕是馮盟主親至,各派高手聯手,你也未讓他們當真打他一掌。”那人道:“如今武林果真魚龍混雜,你看這等亂七八糟的,也敢稱高手。這小子雖不爭氣,但讓他們打死了,也是當真笑話。”
藍河定一定心神,道:“蘇前輩當初卻也是這些魚龍混雜之輩圍攻,方才丟了性命?”
那聲音冷笑道:“怎麼可能。那等混賬,平日裡自稱正派,對付人時,但凡扣上一個‘魔頭’的帽子,便可以放下那些身段規矩,陰險狠毒地來——還不忘叫上一句‘對付這等魔頭,原也不用管江湖規矩’。但這也不妨。可這群人卻設下套來,單騙那不經事的少爺,故意裝作不認識他的模樣,把他騙到我這裡,便想誘他助我出手,好光明正大地,將我二人師承一脈,徹底斷了。我自然不遂他們意,雖然功力損毀,走火入魔,但人生在世,隨波逐流,連歡喜誰都得有人來管,一群人嚷嚷著要替你做主,唯有這最終死法,卻得由我自己。”
藍河短促地“啊”了一聲,他當日裡聽葉修含糊帶過一節,如今卻聽得分明。“是蘇前輩自己……不是葉修……”對方笑道:“他哪有那個膽子?這膽小鬼恐怕往自個心上捅七八個窟窿,也捨不得扎我一刀。但我偏要這麼。他殺了我,方才忘不了我;忘不了我,我才能住在他心裡頭,永遠不走。”
藍河道:“既然不是葉修害的蘇前輩,又有什麼虧欠?又要怎地討還?若葉修死了,那奈何橋過,孟婆湯飲下,心裡住過誰,便全忘了。蘇前輩怎會盼著他死?”
他頓了片刻,終於柔聲續道:“你是真的,便不會害他;你是假的,便不該害他。那廂因果,都揭過了。莫管你是誰,藍河只求你救他。”
這個蘇沐秋便苦笑道:“我便是他造了心魔的假人,又怎能救他?”藍河道:“真真假假,又誰說得?我此刻能與你這般對答,又安知塵劫不是虛幻,安知此刻不是真實?道是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真何嘗不假,假何必是真。”
這話聽得那廂一怔,半晌苦笑一聲,道:“罷了,小子機靈,當真說不過你。但你若要救他,他現卻在海里。”
藍河一愣。“海?”
蘇沐秋卻突然扯開一句:“你道葉修單名一個‘修’字,卻是甚麼意思?”罷了又笑道,“若我說來,他這怪譎品行,當叫‘不修’方才合稱。但人家原是豪門大戶嫡子,自請了高僧來解,為度這命中劫數,方才起名為‘修’。”
藍河道:“那便是釋家修道修心之意。”
蘇沐秋笑道:“是了。他那少時根基,打得盡是釋家一派,但當時年幼,又怎麼能悟。後來師承道派,這等便忘了去。接著又因私情,被打出派門,亦是因緣際會,天不絕人,得見一處藏法寶閣,我便偷了一本心經出來。便是我等之後所練心經,如今他這奔騰氣海,根基皆出於此。”
藍河尚未明白他為何要脫出說這一節,便聽他道:“你說那寶閣中便看上三日三夜也不完,我為什麼偏挑中這一本名字盡是梵文的心法?說來也是痴頑,只是因我隨手一翻,而那心法首句,歪歪扭扭好不難看的梵文旁邊,寫著蠅頭小字的批註:‘修道是修心,心空即為涅槃岸’。”
藍河一怔,道:“這也是釋家心法。”他腦中一閃,叫道,“心既為岸,那‘海’是——‘佛法大海,唯信能入,唯智慧度。’”
蘇沐秋道:“十年已過,我早已懂得,當真死如夢幻泡影,哪有再來時。但他見諸我時,我不是我;我見諸他時,他亦非我。雖然對我說話,我亦對他說話,但生死隔膜,終究無法通透。便如彼此夢境,相互連環,卻無法交集。”
藍河問道:“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