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過十一人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第零場 無關緊要
這一切之所以開始,事到如今,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盞油燈暈染了半個深秋的傍晚,天色將濃未濃,一點暗紅日光融融淌過慘黃的天際。微涼的風順著窗欞一陣陣拂起床前低垂的紗帳,如豆火苗兀自跳躍不定,晶亮燈油結成渾圓一滴,飽滿欲墜。
想是有人抬手剪了一截燈芯,眼睜睜看著火苗一跳,結出一大朵燈花,盈盈然如是火樹銀花。卻是斜倚在靠椅上的遲暮男子,仍是睡意深沉的樣子。
他靜靜站在暗處,沒有開口的意思,指尖只是絞著手中玉佩垂下的那縷杏色流蘇,一圈,又一圈,緊緊繞上他尚且沾染著血漬的指尖。
他輕輕撫過玉佩溫潤細膩的紋路,指腹上一層薄薄繭子讓他觸不到那朵暗藏心事的海棠,只是隱約察覺到那是一瓣,這是一葉,枝枝葉葉纏繞,勾結出一張……地圖麼?
他輕輕牽起一抹輕佻的笑意,怎麼,暗道線路雕琢在玉佩上的心思,竟會滲出絲縷柔情麼?還是說解當家素日耳裡聽多了閨閣風流,眼裡瞧多了紙醉金迷,也這般故作風雅?
指尖愈加纏繞得緊,垂了眼看去,那道濃豔的血痕染上流蘇,紅紅白白,不動聲色的綺麗。
他笑弧愈加深……
那是一道幽深狹窄的巷子,隔著高牆便是花紅柳綠的解家後院。
朝堂失勢,江湖勢力亦岌岌可危的解當家便那樣揚著輕描淡寫的笑容,抬手一整微皺的府綢長衣,從容安坐在石墩子上,映著晚霞絢爛的眼眸流光微轉:“落井下石……嘖,裘德考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個?”
這人微揚的下頷帶著兩分張揚的傲氣,笑意便不自覺的帶了居高臨下的意味:“有人拿錢替裘德考買命,有人拿錢替裘德考賣命,不知你是哪一種?”
他忍不住微笑,只可以臉上罩著的一層黑布讓他只能戲謔的打量著早已是困獸卻依然平和微笑的解當家。他隱遁在指間的銀白刀刃終於抵上了那線條過於細瘦的脖頸,微一用力便看得到血汩汩彙集著凝成赤色:“我拿了裘德考的錢來看你。”
“看我?”解當家笑得輕蔑起來,“可不是麼,只是我這張臉……”他抬起手來,輕輕握著橫在脖頸前的刀刃向前推開,就勢站起身來:“就有那麼好看麼?”
血的紅帶著暴烈而不可一世地濃豔,解當家好看的眉頭因為疼痛輕輕蹙著,他的掌心染上一層絳色的漆,稠熱的淌在腕上,勾勒出他同樣消瘦的腕骨。
他想起來,方才將這人從解家後院裡劫出來時他透過刀刃上映出的面影竟讓他一個失神,隨後便笑出聲來。
十六歲當家,弱冠年紀在天子腳下揚起野心如焚的男子,便是這樣面容俊秀的少年。
銀色刀光模糊的是那道眉,模糊的是那雙眼,卻辨得出那一抹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輕蔑的笑意潛伏著不動聲色的傲慢。
……等他有時間,一定要好好擦一擦這刀才是。
“您不疼麼,小九爺?”他終於鬆開了手,那刀卻輕輕巧落在地面上,叮噹一聲,甚是悅耳。
他便這樣輕輕執起那隻手來,指尖順著他的創口輕輕撫過周圍翻起的皮肉,年輕男子因為疼痛而眉心微微抽搐,一層晦漠的冷光終於泛上他那清淡的眸子,他隨口道:“也比被裘德考暗算卻一無所知好些。”
“假使那樣不疼呢?”他饒有興味的將沾了血的手掌抬到眼前端詳著,另一隻手則輕輕避開那裹著血腥氣的掌風:“有些東西,既然做不到,就不必去做……我會心疼的。”
被握著手腕的男子笑意愈加疏離睥睨:“即便最終失敗跌落,也比親手將家族碎裂在掌心好。”他闔上眼又睜開,又道:“我不知道裘德考的目的是什麼,只是……他想要的解家我給不起。所以,合作,不可能。”他抬腿往對方膝蓋用力一踹——那姿勢自然算不上好看,只是若說是被逼急了倒也未嘗不可:“如果裘德考派你來就是這個意思,我想你也該夠清楚了。說給小娘的話,就不必浪費在這裡了。”
他往後一踉蹌,只端詳著那漫不經心的好看笑容,口氣裡的輕浮卻愈是明目張膽:“小九爺怎麼說起這樣生疏的話來了。裘德考……若不是您這樣人物,拿錢也買不動我不是?”
那雙微眯的眼眸終於睜開,姣好的線條又逐漸眯成鄙夷的一點:“血你也見了,怎麼還要嘗一嘗不成?”他腰身一展,整個人只輕輕舒展開來,彼時日暮,滿地赤色霞光只映得他真如浴血而來的謫仙人:“他孃的滾開!別礙著小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