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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坐在桌邊抽抽鼻子:“嗬!連吃帶喝,日子不錯啊!”
孫寶山翻了他一眼:“旅座有事嗎?”
唐安琪抬手一拍巴掌,勤務兵就拎著一隻皮箱走了進來。放下皮箱一摁暗鎖,箱蓋“啪”的彈開,裡面是絲絨襯裡,擺著各式各樣的鋼鐵工具,一眼看去也叫不出名來,反正在電燈下面光芒閃爍,看著十分招人喜歡。
唐安琪斜著眼睛觀察孫寶山:“在一家汽車公司裡看見的,不知道能不能用來修車,反正看著漂亮,我就買下來了。”
孫寶山放下筷子,嘴角躍躍欲試的要歪:“哎喲,鉗子都做得這麼漂亮?這是鐵打的?”
唐安琪又道:“外面還有一輛腳踏車,帶著打氣筒,也是你的。”
孫寶山喜笑顏開,嘴是徹底歪了。然而未等他邁步出門,忽然小毛子推門進來,先是敬了個軍禮,隨即說道:“報告旅座,外面有人求見。”
唐安琪莫名其妙的站起來,從孫寶山身邊擠出門去:“誰啊?”
“報告旅座,不認識!”
“從哪兒來的?”
“報告旅座,不知道!”
“你去死吧!”
“旅座原諒我。”
孫寶山自去研究腳踏車不提,只說唐安琪一路走到會客房間,然後讓小毛子把來者帶了進來。
來者頭戴水獺皮大帽子,上套毛領大皮襖,下穿桶粗的大棉褲,腳踏熊掌一般的氈靴,乍一看像是關東客。大概是在外面徘徊許久了,他渾身上下的毛帽子毛領子,包括眉毛和睫毛,全都結了一層厚厚白霜。
站在溫暖屋子裡打了個大噴嚏,他費力的摘下帽子一鞠躬,哆哆嗦嗦的說道:“唐旅長,可、可算把您盼、盼回來了。我在這附近都溜達三、三天了。”
唐安琪莫名其妙:“你誰啊?”
那人上前一步,這回壓低了聲音:“唐旅長,我是戴黎民隊長的部下。”他摸出一塊破布用力一擤鼻子:“戴隊長上個禮拜和我們旅座吵起來,被旅座關到牢裡去了。旅座脾氣怪,戴隊長怕他翻臉不認人,所以偷著給我遞出訊息,讓我來找您救命。”
唐安琪嚇了一跳:“戴黎民沒事吧?”
那人答道:“唐旅長,我是三天前出來的,三天前戴隊長還好,就是讓旅座拿刀子劃了幾下。”
唐安琪站起來,立刻就心亂如麻了。他當然想去救人,可是怎麼救?虞師爺是一定不同意的,孫寶山是虞師爺的兵,吳耀祖和戴黎民又是多年的對頭,他這一個光桿司令,可該如何是好?
34 出乎意料
唐安琪覺得戴黎民非常之可恨——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天寒地凍的,騷狸子就非得勞動自己跑一趟萬福縣。
跑一趟就跑一趟,他也認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可何復興是侯司令的外甥,而他作為侯司令手下的旅長,怎敢輕易冒犯長官外甥?再說就算他有了劫獄的勇氣,也沒有劫獄的本事啊!
唐安琪思來想去的沉默良久,末了摸出兩張鈔票,欠身拍到桌上,對面前這人說道:“今夜你先自己找地方住下,明早天一亮就過來等著,給我帶路。”
然後他無心再去和孫寶山逗趣,起身帶著小毛子便回家去了。
這一晚上,他並沒有向虞師爺吐露絲毫資訊,心事重重的早早入睡。
救是得救的,他躺在被窩裡沉沉的思索,戴黎民身邊沒有依靠,除了自己,再也不會有人管他。他想如果雙方調換一下,自己讓人關進了牢裡,看戴黎民往日那個親熱勁兒,想必是會救的,那將心比心,自己也得講這個義氣。
當年的恩怨就不提了,男子漢大丈夫,小心眼是不行的。再說那時候你打我來我打你,終日雞飛狗跳的,現在回憶起來,除了屁股疼,似乎也就沒有其他刻骨仇恨。
思及至此,唐安琪嘆了一聲,摸黑爬起來,翻箱倒櫃的去找那把小手槍。當旅長的人,部下幾千人馬,說起來也是一方的小軍頭,可是生平大概只開過兩三槍,連只麻雀都沒殺過,也算他是軍中一朵奇葩了。
把小手槍掖到枕頭下面,他鑽回被窩,希望明天千萬別起衝突,因為太久沒有用槍,他一想到開火時的巨響與後座力,就覺著怪可怕。
一覺醒來,他起了個大早。
虞師爺披著棉襖,親自在院內掃雪,凍的耳朵鼻尖都是紅的。唐安琪穿戴齊整了,把小手槍偷偷藏到袍子下面,然後推門倚著門框,大聲說道:“師爺,我想去萬福看看何復興,順便給他送點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