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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耀祖一直沒說話,這時拄著手杖站起來,他對著唐安琪笑了一下:“多謝。”
吳耀祖肯定是餓得很了。唐安琪怕他吃不飽,特地買了兩人分量的早餐,可是不過片刻的工夫,所有的包子油條就都被他一掃而空。唐安琪沏了一杯熱茶送到他面前,然後說道:“吳兄,這裡畢竟是寫字間,算不得正經住家。你要是不嫌棄,就搬到我那裡去吧!我家裡是兩間屋子,絕對夠住。”
吳耀祖抬頭環顧了四周,隨即搖了搖頭:“多謝好意,我心領了。我一個人,住在寫字間裡也是一樣的方便。”
說完這話,他端起茶杯,也不怕燙,一口一口的喝下熱茶。唐安琪打量著他的形象,就見他是西裝打扮,裡裡外外穿的服帖,然而堪稱骯髒。襯衫領口是油黑的,外面薄呢子大衣上不知是蹭過什麼還是灑過什麼,也有一塊一塊的陳舊汙漬。衣服髒,露出的手臉卻是挺乾淨,大概是洗手洗臉很方便,換洗衣裳則是很難。
唐安琪自己打扮的整潔利落,旁邊戴黎民也是穿的舒舒服服,所以見了吳耀祖這般模樣,唐安琪心裡就有些難受。回想起吳耀祖當年那意氣風發的英武氣度,他忍不住嘆了一聲:“吳兄,你頭髮白了。”
吳耀祖聽了這話,並不動容:“未老先衰,白就白了吧。”
這時戴黎民插嘴說道:“大哥,我真沒想到你能過來。”
吳耀祖的語氣很溫和,溫和中又透了悲涼意味:“當初在你們走後,我就也起了離開的心思。可我是個懦夫,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又捨不得放棄軍隊,所以直到今年,才真正成行。”
唐安琪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吳兄,嫂子……好嗎?”
吳耀祖平淡的答道:“虞太太已經過世了。”
唐安琪頓時蒼白了臉色:“過世了?為什麼?”
吳耀祖答道:“虞太太身體一直很好,可是在去年的大年初一,忽然在清園裡無端暈倒。虞清桑送了她去天津診治,結果醫生說虞太太是腦子裡生了瘤子。一旦症狀發作出來,就已經是救不得了。”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回放低了聲音:“虞太太從天津回到清園之後,只又活了不到半年。”
唐安琪低頭坐著,沒再說話。半分鐘後,他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吳耀祖看出他的傷心,於是安慰似的補充了一句:“那時虞清桑還是實業部次長,所以虞太太的葬禮很風光。在長安縣內,聲勢場面都算得上是絕無僅有。”
唐安琪的鼻子被壅塞住了,說不出話,只有淚珠子在噼裡啪啦的向下落。從少年到成年,一直是虞太太照顧他的衣食住行。虞太太沒有文化,沒有思想,是個最普通不過的鄉村婦人,可是像只老母雞一樣,還總想用翅膀為他遮點風雨。他知道虞太太是把自己當成兒子看待的,可是他並沒能做出任何報答,虞太太白對他好了一場。
這時,吳耀祖冷不丁的又說了一句:“虞清桑當和尚去了。”
此言一出,唐安琪和戴黎民同時抬起了頭。
吳耀祖不帶感□彩的繼續講述,他說在虞太太死後三個月,虞清桑就辭職出家了。
“我也不知道這都是因為什麼。”他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想虞太太的去世還不至於讓他灰心至此;也有人說是由於他沒能搶到總長位子,不過他本來也沒有資格去升總長,他應該有這個自知之明。”
吳耀祖搖了搖頭:“我想不明白,所以當面去問了他。”
唐安琪遲疑著問道:“他……怎麼說?”
吳耀祖答道:“他說他已經看夠了。”
唐安琪一聽這話,立刻反應過來——看夠了,所以徹底不看了。
吳耀祖似乎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所以最後說道:“他把嘉寶帶進了廟裡,手上也還有些資產,所以將來嘉寶想必不會受苦。”
吳耀祖講過了虞家的故事,可是對於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卻是隻字不提。
他不提,旁人自然也不好過分追問。唐安琪掏出手帕擦淨眼淚,然後站起身來,鼻音濃重的說道:“吳兄,你先在這裡休息著,我和狸子出去買點過日子要用的傢什。”
吳耀祖連忙拒絕:“不必,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夠做到。”
唐安琪見地上那隻陳舊箱子擺得不當不正,便彎腰要把它拎到角落裡去放好:“吳兄,那椅子坐著不舒服,你到沙發這兒來,還能躺一會兒。”
說完這話,箱子在地上紋絲不動,他那胳膊險些拽脫了臼。
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