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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就往雪上一撲,印下的那個人模子,別提多好看了!”
一個花子就問:“你祖姑有大紅猩猩的斗篷?”
另一個道:“你以為花子的祖姑也該是花子?”
又一個道:“我祖姑還是宮裡頭娘娘哩!大寒天的,還不許吹個牛暖個膽?”就都笑。
有花子就尖叫著撲雪人,大傢伙就拍巴掌笑。寶玉知湘雲技癢,怕他強逞能,就摟著他腰不令他起身。移時,買燒鴨南酒的回來了,把那南酒罈子擱火旁暖著,大家就分那兩隻鴨子,一手抓鴨肉,一手捧斟上南酒的討飯碗,高高興興邊吃邊喝邊聊邊唱,那帶頭唱的花子,擱下鴨肉酒碗,搖晃起帶小鈴鐺花布條的竹竿子,唱道:作一個揖來唱一個喏,搖一回竹竿敲幾聲缽,唱一曲蓮花落列位聽著,雪落無聲他蓋黃河!
眾人就合上去:
雪落無聲他蓋黃河,
拜什麼佛來怕什麼魔!
昨富今貧尋常事,
閻王佬兒來叫你快走誰能拖?
領唱的又道:
世人還是貪心多,
摟著抱著揹著挎著揣著掖著頭上頂著腳下拐著嘴裡含著,恨不能世上好的全歸我!
到頭來,
噎著嗆著摔著燙著哭著喊著頭上腫著腳下瘸著嘴裡爛著,悔不該心裡頭支口大砂鍋!
有道是:
打破砂鍋璺到底,
還是花子最快活!
眾人又合上去:
打破砂鍋璺到底,
還是花子最快活!
寶玉、湘雲亦跟著合唱,心裡都在想,這情景兒不亞於當年大觀園詩社雅集,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只是寒氣襲身不禁哆嗦,亦不知何日能再如今日般飽醉。
忽然那領唱蓮花落的噤聲呆立,眾人隨他眼光望去,只見堆子外一個大個子乞丐拖著一個小瘦子乞丐進來,眾人忙迎上去,有掐那小瘦乞丐人中的,有給灌酒的,有給揉胸的,忙亂一陣,皆不中用,寶玉、湘雲亦眼見著那小瘦乞丐身體漸漸僵硬,眾人就將那死去的乞丐用破氈襄起,放到堆子一角,其餘活著的就擠到另一角,將火堆亦移燃到那邊,寶玉、湘雲與眾花子擠在一處取暖。
可嘆一對公侯之後,落魄到這般田地!眾花子擠著打瞌睡,為怕睡實了凍斃,有的就說些奇聞怪事,一個道:“我見著有棵海棠樹,這節下滿樹花骨朵兒。”
寶玉聽到就問他:“你在那裡見到的?”想起自己當年住的怡紅院就有海棠樹,仲春時葩吐丹砂、絲垂翠縷;那年過生日,群芳為他開夜宴,湘雲掣的花籤就是海棠;後來府裡自己抄檢,衰象疊生,怡紅院那誨棠競枯了半邊……
那花子回道:“誰個騙你。是真的,在那北門外,五里路遠,有個農戶,他家孤零零的,單擺浮擱在村子外頭,就三間草房,也不修院牆,也不設籬笆,屋前卻偏有棵好大的海棠樹,前天我從那裡過,看得真真的,就像有人往樹上撒了幾百十把硃砂,滿枝全現紅骨朵兒!”
湘雲原在寶玉懷裡打眯盹,朦朧中聽見這話,頓時醒了,就跟寶玉說:“我要去那樹下!”
寶玉道:“錯季開花的事,原也聽說過,只是這海棠大雪裡頭冒骨朵兒,實在稀罕!”
湘雲道:“不知怎的,我此刻一點兒也不困了,渾身來了力氣,我就去那樹下,你跟我一起!”
寶玉也忽然來了力氣,笑道:“只恐夜深花睡去!”
兩人就站起來,那花子遂對他們說:“出城門過護城河過關廂往西一拐,沒多遠。”
有幾個沒睡著的花子就勸他們天亮了再去,寶玉、湘雲道:“放心,我們不會倒下。”兩人就依偎著,照那方向找去。
過關廂往西一拐,便是茫茫雪野。那時又飄起雪花,二人仔細朝前望,只見一星燈火,在遠處亮著,便攜手朝那裡深一腳淺一腳走去。那燈火漸漸如黃豆般大,又漸漸如拳頭般大,再漸漸顯出是一扇紙窗,又漸漸看出那茅屋輪廓,再靠近,果見屋外有株樹,只看不出花骨朵來。那時二人好不容易煥發出的力氣又都耗盡,互相攙扶著終於達茅屋前,不及細看那海棠樹,湘雲便昏倒樹下。寶玉便去敲門求助,那門呀的一聲開了,一股暖氣撲了出來,寶玉也暈倒了。
二人睜開眼睛,已在屋裡炕上。雖說是貧寒之家,究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更難得的是瓦灶中柴火燒得很旺,二人身上都彷彿有小熱螞蟻爬過,只見一個農婦端過兩碗紅糖水來,放到炕桌上,那邊就有一農夫喚他:“二丫頭!水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