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淨沙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深知要立大事業必受大委屈的道理,便不催問,只給那冷子興斟酒搛菜。冷子興飲過幾杯,方道:“若要防患於未然,則有上中下之策,你可擇一謀之。”雨村頷首道:“你且聽我先說說下策。想是那石呆子還活著。你或知道他今在何處。讓他就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就天下太平。只是取此策而謀,於心何忍?”冷子興道:“正是這話。你把那中策再說說看。”雨村道:“少不得我去跟從周道出此事,他怕還夢夢然哩。由他去恩侯家取回那二十把扇子,竟拿去退還給那石呆子。石呆子見完璧歸趙,豈不破涕為笑?再幫補他些銀子,重新過起原來日子,豈不幾下裡都各得其便?”冷子興道:“果然明白。”再問:“那上策呢?”雨村就不言語,只是飲酒。兩人心照不宣。末後還是冷子興耐不住道了出來:“那賈政,最是個方正過頭的腳色。你去合盤托出,他先嚇一大跳。他想的,恐怕不是如何將扇子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會反過來告發他親哥,並勸你自首擔責。那樣豈不等於你自投羅網?說是中策,其實變成了下下策。”雨村便道:“上策就在我對面,這裡且先謝拜!”冷子興也不謙讓,道:“正是。如今賈政那邊,恁誰都不便進出賈赦宅子。就是賈璉夫婦,也少不得避嫌。我是古董行的,盡人皆知,與賈赦素有古玩生意上的來往,他出了事,我上門索古董債,名正言順。我見到那邢夫人,道出利害,他豈有不找出扇子給我的道理,扇子到手,立馬還給石呆子,民不舉官不究的,咱們就化懸劍為清蒸鰣魚了。”雨村聽畢起立作揖,道:“真勝造浮屠,不到七級,也夠五級了。我日後的謝禮,萬勿推辭。”冷子興也就站起來還揖,道:“咱們也算貧賤之交了。時世浮雲,貧賤富貴終究都不能長久,倒是互相扶攜、心存一善,比什麼都強吧。”兩人復坐下暢敘。
因繼續議論賈府的事。冷子興道:“那賈政說了,要儘早把史太君靈柩運回原籍安葬,趕在驚蟄過後回來,那南安郡王家就要聘娶三姑娘了。”雨村道:“聽說那南安郡王家,也就是老太妃看中了他們三姑娘,南安郡王並王妃多少嫌他不是嫡出,故雖早換過庚帖,口頭說了多次,至今還並沒有真下聘帖。如今府裡恩侯出了事,雖說別宅另院的住著,畢竟恩侯、從週二位並未分家。亦不知那南安郡王家會否反悔?”冷子興道:“若是別家,準反悔了。也是政老爺那三姑娘命裡有福,偏那南安老太妃握定明珠不撒手。今天一早我給他們府上送去三個和田玉掛件,親耳聽到郡王跟老太妃提及邸報上賈赦犯事,那老太妃說,壞伯父好侄女原是世上多有的事,那伯父和這丫頭有甚相干?我的眼力見你也疑惑?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看走過眼?郡王只能唯唯,那敢頂撞。故驚蟄後郡王府將那賈探春迎過去,是必定的了。”雨村道:“你一早還在郡王府,怎麼下午到了這裡?”冷子興笑道:“我們這一行,腿腳功夫也是要緊的。這邊村裡多有破落的富戶,自己也不明白家裡祖上遺留的,擺著撂著窩著塞著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價值幾何,我就常來揀漏。那貨真價實的宣德爐不去說了,元朝的青花大瓷瓶,我就在這邊收進過一對兒,輕輕擦去浮塵,轉著圈看,竟沒有一絲瑕疵。我不過給戶主五兩銀子,他們就千恩萬謝的恨不得給我跪下磕響頭。只是今天毫無斬獲,走累了,到此小憩。不想就遇上了你。”雨村道:“你說那賈政急著送靈柩回南,難道是走陸路馬拉車載?何不等運河開凍,用船順流而下?”冷子興道:“那政老爺的心情,自然是當此多事之秋,什麼事情都該趕早莫趕晚。夜長夢多麼!我聽說還是要從運河南下。河未開凍,就先坐冰床,南下一二百里,怕就有船可行了,再換船去往金陵。”雨村嘆道:“金陵那邊,林如海一家死散光了,只剩我那女學生黛玉還在賈家,只是他外祖母這一去,怕對他打擊不小。我那男學生甄寶玉,他家去歲就被聖上抄家治罪了,也不知他如今在那裡?”冷子興道:“抄家時他還未成年,就沒把他怎樣。模模糊糊聽說,他先流浪一陣,後來到五臺山當和尚去了。”雨村嘆道:“記得那年我們一起感嘆,說著別人家的閒話,正好下酒。今天何嘗不是如此?”只見酒保端來油燈。原來早已入夜。雨村遂算清酒賬多留小費,與那冷子興步出酒肆。天上冷月望著人間。店外樹下只剩他二人的馬匹。
那賈雨村冷子興並行入了西門,便道珍重分手,各自回家。賈雨村騎馬剛到自家那條巷子口上,就見幾個家人早在那裡引頸眺望,一見他回來,即刻迎上。管家氣喘吁吁報告:“老爺你可回來了。那鄔老爺可等候你久了!”雨村一驚。自己告病暫休,是誰竟還登門等候?難道是那石呆子古扇事發?心中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