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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又去想另一個存摺上的錢還有多少,這麼想著口中就輕輕唸了出來,好象那些數字變成了聲音就更加真實地存在,心中更踏實一些。閉上眼我也能想象出那兩張存摺的模樣,連上面數字的排列都真真切切。終於忍不住,跳下床開了箱子,把那兩個存摺都拿出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在心裡計算著,自己笑了一回。笑完了把存摺和那些錢拋在地板上,又把那幾張鈔票一張一張拋向空中,把最後一張折成了小飛機推出去。我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地上的錢,似乎不理解那是什麼,突然跳起來,赤了腳去踩,去踢,把那幾張票子踢飛起來,又想象足球運動員的姿式,彎了腰用頭去頂,最後累了,坐在床沿看著地上的存摺和錢喘氣。
這時天已大亮,一線陽光掙扎著射到地板上,形成一條狹長的金線。漸漸地擴大,越過散亂在地上的錢和存摺,向床這邊靠攏過來。靜寂中我忽然感到心中有一種聲音在遙遙呼喚,使我感到猛地被扼住似的窒息的緊張,仔細傾聽又隱隱的一片模糊不清。我知道自己在時間裡思索,一個陰影在悄然逼近我卻無法逃遁。
就在這個冬日的黎明,那種恐怖的想象出其不意地襲擊了我。我想象著自己將在遙遠的某一天,也是這樣一個晴朗的早晨,告別了這個世界。那時我正躺在醫院的床上,神智清醒地接受著這個無法逆轉的事變。冬日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我感到了溫和的灼熱,知道這是最後的生命感受。一種絲絲的涼意在我身體中慢慢擴散,這是死神的最後逼近,逐漸泛開的涼意使我感到了生命移動的每一寸。一輩子原來只是如此而已。四肢的涼意帶著輕微的轟響均勻的向心髒聚攏,然後,心臟轟地一聲,嘴角扯下了生命的最後微笑。
這種想象使我全身冰冷,我竭力想逃脫卻又不能。我那麼清楚地意識到,生命與這個永恆世界的共同存在只是一次偶然的遭遇。儘管在時間的後面,人們有著許多寄託,但是,在時間的後面,其實是一無所有。
四十九
醒來的時候已是垂暮時分。我是餓醒來的,肚子裡“咕咕”響著,我不去理它。我窩在毯子裡懶得起來,看著地上那幾張鈔票,那圖案在暮色中已經變得模糊。
忽然有人敲門,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外面喊“林思文”。我不做聲,我總是迴避著和那些留學生打交道。我很怕他們問起“在哪裡幹什麼”一類的話,曾有人問我,我就直通通地說:“在餐館裡洗碗,勞動人民。”對方有點尷尬說“也好也好”,我猜測他心裡想的是“不好不好”。我象蝸牛似的縮在自己的殼裡,在寂寞中獲得那種安全感。
外面那人還在叫“林思文”,我只得起來開了門。門口站著一個女孩子,我睡眼惺忪看不清她的模樣,彷彿眼下有顆小黑痣。她說:“林思文住在這裡嗎?”我說:“她去冬令營了,有什麼事你要我轉告?”她說想問一下檔案專業申請的訣竅,自己託福已經考了六百多分還進不去。又說:“她怎麼申請到的,你知道嗎?可以告訴我一點點嗎?就一點點。”我說:“我半點也不知道。”她說:“她已經進去了,其實沒關係。”我說:“我知道她已經進去了,其實沒關係,可我不知道還是不知道。”她不相信似的搖搖頭,我也由她去,叫她等林思文回來後再來問。她說:“她回來你告訴她,有個叫張小禾的找過她,她知道我。”她去了,我這才想起把人家女孩子堵在外面,請她進來的姿態也沒有做一下,這不太禮貌,她心裡又要笑我了。又想:“管它的,我一個勞動人民缺少點禮貌也不算什麼,愛怎麼想由她想去,不關我的事。”很坦然地又爬到床上去躺著。
從冬令營回來,思文的情緒很好。我猜也猜著了怎麼回事。我說:“好玩吧?”她說:“好玩,滑雪,雪地聚餐,各國學生聯歡,我還表演了一個節目,跳白毛女。我的腿滑雪都滑痛了。”我說:“在外面很受歡迎,是吧?”她說:“當然,我這樣的人不受歡迎,還有誰受歡迎。”我說:“好驕傲啊!”她說:“也該我驕傲,我沒有什麼理由不驕傲。我到哪裡不受歡迎?在心裡我是何等驕傲的人!只是到了家裡不受歡迎,想不通。”我說:“好委屈啊,認識了一些人吧?”她說:“當然,認識了一些人。不過你別胡思亂想。”我在心裡說:“我哪裡又有胡思亂想的情緒。”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完了,那種嫉妒的心情想它有它都沒有。真的我還有點希望她碰到一個不錯的人呢,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她見我不做聲,說:“你別胡思亂想,對我你應該是放心的。”我說:“對你我放心得很,真的放心得很。”她說:“那你的意思是我沒有什麼可調皮的嗎?”我一笑說:“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