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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從什麼時候開始?”李今朝被綁著雙手,無法抽菸,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記不記得,那日你和少爺在柴房的談話?”沉默良久,石誠突然停下腳步,將元清河的胳膊抱得更緊,那人已經失了神智,身子軟爛成一灘,重量全部壓在他肩上。石誠看著李今朝,輕聲道:“我就是那個石匠張德泉相依為命的徒弟。”
“你為孫麻子做事!”李今朝臉色突然一沉,兩個多月的相處,他竟然完全不曾懷疑過眼前這個少年,竟然不知道他有這樣的來頭。孫殿英三年前剛剛盜掘了清皇陵,這件事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他立刻就把目光盯向了這支隱居在深山之中的鮮卑族最後血脈,竟然早早的就安插眼線進來,實在是不得不佩服他收斂財富的遠見和野心。
“不,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我自己。”那個身形清瘦的少年眼神中有一瞬間的憂鬱和迷茫,他仰起臉望著墨藍色的天空中那彎瘦成弧線的新月。
李今朝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少年。
石誠帶著他們走到棧橋邊,他將李今朝綁在立在河底的一處用於拴船的木樁上,將他從頭到腳捆了個結實,又蹲下細細檢查了一遍。
“天亮之後你的人就會發現你。”石誠站起身,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黑灰。
“你為何不乾脆殺了我?”李今朝細長眼中精光一閃,唇角泛起若有若無的微笑,“這樣你把他帶走的勝算或許會大一些。”
“我曾經欠你一個人情,況且我與你並無冤仇,我潛伏在元家莊三年,目標只是他而已。等計劃完成之後,他日你要是記恨我,隨時來找我尋仇就是,假如到那時我還有命在的話。”石誠微微嘆了口氣,看向黑暗的湖心,有如看著未知的前路。
聰明世故如李今朝,也不禁深深的看了面前這少年一眼,為他的坦蕩和天真所折服。
“沈世鈞的殘部一定會停留在竹山鎮休整,你若是現在下山,必定被他們逮個正著,你若是不下山,我一定掘地三尺把你們找出來。前有豺狼後有虎豹,說說你的計劃,小東西?”李今朝玩味的笑著看他。
石誠沒有答話,只是低垂著眼瞼倒退兩步,所有的表情都深藏在他那兩翦長睫的陰影之下。他朝李今朝微微欠了欠身:“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李今朝開始在心裡嘲笑自己,本以為將會是最後的贏家,卻沒想到從頭至尾都被這個小子耍得團團轉,一番辛苦,只為他人做了一身嫁衣。
原來那個總是悶聲不響沉默如磐石的少年,竟然遠比那個嗜血修羅要來得可怕得多。是啊,他既有辦法走到這一步,算計得那麼精準,那他自然也有辦法全身而退,何懼那豺狼與虎豹?
李今朝看著石誠走到元清河面前,扯動了一下那根鐵鏈,卻換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哼叫,顯然是鎖鏈牽動了他肩上的槍傷。石誠嘆息一聲,蹲下身來,竟然輕輕巧巧的背起了元清河。背上沉重,腳下也有些趔趄,他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徑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淡淡彌散的煙霧之中。
張石誠……他心中升騰起一縷莫名的心痛和奇妙的心動,李今朝眯起了眼睛。
初見,他曾蓄意輕薄這個看起來總是唯唯諾諾謙卑瑟縮的少年,他以為這樣的垂青會讓他受寵若驚,可是他沒有。
他曾在他受傷時加倍關愛,細心照料,他以為會讓這個未曾感受過人情溫暖的少年感恩戴德,可是他沒有。
他曾深更半夜帶著他踏露而行泛舟湖上,一同沉浸在漫天星海之中,他以為這樣會消除他們之間的屏障,他以為會讓他觸景生情,可是他沒有。
從當年他以一出牡丹亭驚豔梨園到現在冠蓋金陵城,一貫以風華絕代的青衣的姿態唱出悲歡離合,而這一次,他覺得徹頭徹尾的扮演了一個丑角。而那個少年,一直以一種平靜的坦蕩的目光看著他,並沒有說破。
他以為他消除了他們之間的屏障,卻始終未能侵入那少年心中的那堵牆。
他以為他縱橫風月場數十載,多少戲子大亨輸在他一個魅惑的眼神之下,卻在那個少年明澈的目光之下一敗塗地。
他以為他曾看慣悲歡唱遍離合寵辱得失視作浮雲,卻不知道看著那個少年毅然轉身的那一刻為什麼會有一瞬間的心痛。
那個少年總是低垂眼瞼,用淡淡的眼神看著他逢場作戲原形畢露醜態百出,他那副好似卑微到塵埃裡的表情後面,卻藏著一顆堅毅的高貴的不容玷汙的靈魂。
張石誠……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