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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半透明鼻尖,都不相信剛才在昏迷時一直掉眼淚的是他。
“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又是個大煙槍,況且從來沒有踏出過元家莊半步,你認為我能逃到哪裡去?”元清河此刻只覺得身輕如燕舒服極了,彷彿下一刻就能騰雲駕霧飄然而去,因此他答得悠哉遊哉慢條斯理。
石誠瞭然的點點頭,他很贊同元清河這種態度,雖說現在有些得過且過的意思,但總算把自身的情況弄得很清楚。
石誠重新躺了回去,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夜空,一條銀白色的由無數密密麻麻的大小光斑組成的河流,它自亙古而來,一路滔滔不絕奔流不息,縱貫夜空。
元清河透過淡淡的煙霧看著他的側臉,身側是黑魆魆的玉米地,只有一點菸燈照著他,顯得單薄而瘦弱。元清河瞬間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還是元家的大少爺,而他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夥計。
可是他心裡明白,這種關係早已被打破,從他用槍指向李今朝的那一刻起,及至踏上這漫無休止的逃亡之路。
不,也許從更久之前就已經開始,從他們在漆黑的地道里相遇相知相信,他們之間就已經多出一層與眾不同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讓他寧願懷疑自小就跟在身邊的愛人也要去相信這個坦蕩無畏的少年。
所以在那時,在得知他竟然會去和一個剛認識的輕賤戲子廝混,元清河感到沒來由的憤怒和失望,他覺得,一向乾乾淨淨安安靜靜如同一隻貓一般的少年竟然就這樣被玷汙了。
石誠倏然坐起,雙目之中凝聚了兩點灼灼的火光,他大步走過來,端起煙燈,噗的一下吹滅,然後趴伏下去,側著臉將耳朵貼向地面。
五個玉米棒子的能量,讓他的臉色好了很多,聽覺恢復之前的靈敏,石誠聽到了透過地面傳到耳中的馬蹄聲,臉色立刻凝滯下去。
他最快的作出了決定,沒有任何解釋的劈手奪了元清河手中的煙槍,與煙燈煙膏一起,一股腦的收進煙盤子裡,到這時他才發覺,元清河除了這個煙盤子,其他一切原本收拾好放
在棺材裡一起帶出來的行李,他一樣也沒有拿。
元清河懶洋洋的坐著不動,等到石誠拽起銬著他雙手的鎖鏈,將他拉起身時,他才懶洋洋
的抬起眼皮說了一句:“怎麼、你終於有點身為綁匪的自覺了?”
石誠對他的挖苦充耳不聞,牽著他就走。
頭頂是迢迢河漢,石誠牽著元清河快步走著,玉米的長葉子朝兩邊散開,涼爽的夜風輕拂面頰,玉米的香甜氣息縈繞在四周,遠處偶爾傳來蛙聲與蟲鳴。他突然覺得這感覺很好,即使他一無所有,還要帶著一個同樣一無所有的落魄少爺,面對無休無止的追捕,面對未知的逃亡之路,忘記從哪裡來,記得要去往哪裡。比起在閉塞的元家莊那三年幾乎要腐朽的人生,這些讓他真切的感覺,至少還活著,並且,他會拼命的不惜一切代價的活下去。
眼前突然開闊,玉米地走到了盡頭,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方方整整的菜畦,和縱橫交錯的田間阡陌,幾間茅草屋散落在田地裡,這是一個很小的村莊。
但這原本應該分外寧靜的村莊此刻卻喧鬧異常,不少茅草屋已經著了火,村民們紛紛逃竄,尖叫聲,喊殺聲,槍聲,馬蹄聲,房屋傾塌爆裂聲,聲聲入耳、入心、入骨,石誠看得心驚肉跳。他茫然的抬頭看著那一條皎潔河漢,對著晴朗夜空下的明晃晃的罪孽無法直視。
顯然,這一群匪兵不會是李今朝或者沈世鈞這種正規的國民軍中的任何一方,正在對手無寸鐵的村民燒殺搶掠的這一撥人馬,根本就是穿著軍裝的強盜,披著人皮的畜生。
石誠向前走出兩步,元清河卻是沒有動彈。
“你想去送死,不要拖上我。”元清河的表情比他的話更冷。
石誠蹙起眉,怔怔的看了他良久,牽著鎖鏈,垂著頭走到元清河跟前,彷彿在積蓄全身的能量,下一秒,他一個毫無預兆的迅猛拳擊打在元清河的側臉,元清河冷不防的捱了這一擊,倒退幾步,坐倒在地,捂著臉驚訝的看著他,即使在黑暗中也感覺到了他周身散發著的怒氣。他驚訝的不是被打了一拳,而是這個人居然也會生氣,這個永遠垂著頭,看起來溫順柔和的少年,居然會發出這般膨脹到極點,彷彿下一刻就會排山倒海地爆發般的憤怒。
唇角有血滴滴答答的流下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瘦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別無選擇。”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幾個字,以及他那隱藏在額髮陰影下的灼灼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