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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了一些花紋,清漆也刷得不甚均勻,做工並不精緻,甚至可以稱為簡陋粗鄙,但並不影響它的功能,石誠笑笑說:“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自己做的吧?”
元清河點點頭,垂下眼瞼,儘量不去看他的臉,他有一腔子話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從最初相遇的時候開始,他與石誠之間的交流就是及其簡單粗暴的,從未嘗試過細膩溫軟的言語,到這個時候想回過頭來彌補,卻是怎麼都覺得突兀了。
“試試吧!”他的目光落在柺杖上。
石誠揚起柺杖,虛虛的敲在他身上,迎著春日暖陽笑出一臉明媚:“才不要,用上這個我就真成殘疾了,等明天做完手術,我就又能跑能跳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從背後擁入懷裡。
元清河貼著他的側臉,聲音緩慢而沉重:“別再騙我了,好嗎?我求你……”
石誠的心臟驀地一滯,還沒能說出口的謊言與他虛假易碎的笑容一起凝凍在唇邊。
他原想在手術之後以需要靜養為由獨自搬去一個偏遠寧靜的鄉下地方,天長日久,說不定就能絕了彼此這種不該有的念想。但是,是什麼時候開始,連這個素來遲鈍的傻子都能輕易戳穿他的謊言了?
石誠歪著頭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因為那個人,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
像是猜透了他的疑慮,元清河淡淡道:“我在跟司令學習英文,他們寫在你病例上的東西,我看懂了。”
石誠尷尬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你跟馬司令好好學,前途無量。”隨即掙脫開他的束縛,拖著遲鈍沉重的右腿跌跌撞撞的快速往前挪,如同逃跑一般慌亂而狼狽,終究是在難以忍受的疼痛下向前摔倒,他試圖自己站起來,但試了幾次終於放棄了掙扎,認命似的癱軟在地上,用手掌捂住眼睛。
元清河快步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好似能夠看穿他手掌之中無聲的眼淚,整個心臟都糾結成一團,跟著一抽一抽的疼痛。
“治不好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搜腸刮肚,他只能想出這麼一句乾巴巴毫無營養的措辭來安慰他,他伸手試著將那人摟進懷裡,一拉之下,石誠卻倔強的沒動。
他拿開了手掌,元清河才看清,他眼中一片冷漠,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了,這些年過來了,何曾見過這人流淚?就算是被誤解的時候,被毆打的時候,被綁架的時候,被槍眼指著的時候,被酷刑折磨的時候,被吊在城樓上垂死的時候……這個看似溫和的男子,卻吝嗇得從不肯流一滴眼淚,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他無比強大的靈魂背後。
可是如今,在他看來,那人的身影卻是說不出的悲涼。
石誠主動接過那根柺杖,強撐著站起身,拍了拍病號服上沾染的灰塵,表情已經恢復成一貫的雲淡風輕,聲音卻驟然冷硬下去:“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出院吧,我在這裡住不慣,還是家裡自在。”
元清河默然的點點頭。
從那一天開始,石誠就徹底的安靜了。
他每一天從馬公館回來,都會看到那人盤腿坐在橘紅色的夕陽下曬太陽,喊他的名字,他只是呆呆的回過頭,目光在長久的空茫和尋覓之後才能聚焦在他臉上。
外面明明春光明媚,那人卻慵懶得像是暮色蒼茫的寒冬,眼中一片冷漠和岑寂,彷彿再和煦的陽光都無法照進他的內心,彷彿那條腿,帶著他靈魂的一部分一起死亡了,他做了一個堅硬的繭,將殘缺的靈魂安放在裡面,任它沉睡。
五月,元清河開始忙碌起來,新差事也漸漸上手,做得順風順水,憑著以往的經驗和過硬的身手,把他的警衛團製得服服帖帖的。
馬司令確實是個昏聵無能只知道尋歡作樂的主,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他將父親馬老元帥遺留下來的兵馬弄得四分五裂一塌糊塗,軍中三位師長勢力分割很嚴重,人心不齊,在上海灘瓜分出各自的勢力範圍,擁兵自重。
元清河新官上任就位居團長,又得到馬司令異常的器重,成為了軍中的新貴,引得那些須臾逢迎的人陸陸續續找上他試圖拉攏他,宴會酒局的邀請絡繹不絕。
但這位冷麵無情的元團長素來獨斷獨行,從不曾見他與任何人交好,宴會酒局舞會夜場,他只是跟著馬司令四處混跡,因為保護馬司令的人身安全是他的工作,對於整天出入那些烏煙瘴氣的名利場他也是無可奈何。
馬司令是個愛玩會玩的,平均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每天在鶯歌燕舞聲色犬馬的夜場大把大把的往外撒錢,生活奢靡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