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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就是一整天。春天的氣息越來越近,外面呈現出一片旺盛的生命力,我卻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逝,慢慢走向終結。四月的某一天晚上,我從窗邊看到了廣場上唱歌的安佐,平靜太久的心情也有了一絲波瀾。我走到他面前,安佐,你回來了。他微笑,是,我回來了。還是那麼深情的目光,還是那個神秘的安佐。
他說在義大利,他去走過羅馬鬥獸場,在威尼斯的船上看到美麗的夕陽,也仰望了那個奇怪的比薩斜塔。他說在那裡,他是一個陌生人,卻從心底感到自己對那片國土的熱愛。他說在歌劇院裡,他聽著臺上演員的歌唱情不自禁的哭了出來,一對義大利夫婦微笑著給他安慰。他說在那裡,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心中深深的渴望,二十多年無處安放的情感終於找到了棲息的地方。他說他以為一旦自己愛上那裡就不會再回來,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愛時,發現自己心中想念的竟是中國。所以他帶著自己的思念回來了,卻把最深切的愛留給了義大利。
他的手溫柔的劃過我的臉頰,然後吻上我的唇。我不愛他,但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他的吻。像神靈的賜予一樣,他溫潤的唇讓我覺得安穩。他說,我不愛你,但是我愛你身上那種無處不在的悲傷。他說這種悲傷從一開始就深深的打動了我,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悲傷到底來自哪裡,歸於何處,現在我知道了。他說,在義大利我找到了自己心靈的歸宿,但是在這裡,在那扇窗後,你的愛遭到流放。
安佐把孟馳買給我的水晶掛墜拿在手裡,溫柔的端詳。神奇的愛,他說。他把水晶稍微傾斜,在燈光下,從他展示給我的那個角度,我看清了自己一直沒看懂的東西。從正面看,那是一個無跡可尋的圖案,從側面看去,是從上而下排列的四個字母,love。原來如此。孟馳當初執意要買的時候,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他才附到我耳邊跟我說I love you?事情總是這樣,發現的太晚。
我跟他講了莫小天的故事,安佐手指放在吉他的弦上,靜靜的微笑。他說《夢中的婚禮》有個動人的故事,一個平凡的少年在十四歲那年遇到了美麗的公主,並且深深的愛上了她。但是他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所以選擇了離開。六年後,當他回來時,聽到了公主和王子即將成婚的訊息,於是他在公主婚禮那天出現在公主面前。最後兩人都死了,在天國,純潔的天使為他們舉行了婚禮。即使只是一個夢,那也足夠了。
安佐像一個詩人一樣微笑著講完這個故事,看著我。十四歲,少年愛上了公主,莫小天愛上了那個他,是宿命的巧合麼?我問安佐,少年和公主為什麼死了,安佐緩慢的說,死只是一個結果,沒有為什麼。他低頭開始彈奏那首曲子,用吉他彈奏的和鋼琴比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每次想起莫小天淚如雨下的樣子,心都忍不住會疼。是不是世上有多少愛情,就有多少不幸?為什麼我們想要的幸福,就那麼難?
那晚我沒有回宿舍,睡在了以前我住的那個房間。孟馳的臥室我只用來留戀,卻不敢侵犯。那晚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夢到了年輕時的爸爸媽媽,夢到了家鄉的秋湖,夢到了孟馳,徐明愷,也夢到了陳科,譚蕭蕭,莫小天和安佐。夢裡他們互不相識又站在一起,時而開心時而悲傷。孟馳還是以前的樣子,與我熱情的接吻,隨後又跟徐明愷攜手離去。安佐也離開了,最後他們一個個都離開了,只留下我自己,無處可去。
醒來後,太陽已經照進了屋裡。我倚在窗邊吹風,頭有些痛。安佐說,在那扇窗後,你的愛遭到流放,可是他沒有告訴我被流放到了哪裡。牆上貼的那些畫已經有些舊了,每次來這裡都會把屋裡的灰塵打掃一次,可是很快又鋪滿一地。我看著那些畫上的風景,是不同季節中的小巷,有水彩也有素描,還有幾張其他地方的寫生。孟馳的肖像畫都在我那裡留著,牆上一張都沒有。等一年半後,房租到期的時候,不知道這些東西會被怎麼處理掉。
忽然,腦中有東西閃過,我忘了呼吸愣在那裡,心跳漏了一拍。這裡好像少了些什麼。我仔細的看著牆上每一幅畫,終於想起來少了什麼。那張在右下角蓋了印章的畫不見了!那幅畫以前一直貼在那裡的,孟馳送我印章那天,順手蓋在了那幅畫上。我清楚地記得那幅畫上是外面那條小巷的景色,一片寂靜的黃。它是從什麼時候不見的?我仔細的回想著,從我重新來到這裡的那一天,就沒有見過這幅畫了。心開始砰砰亂跳,我緊張的出了一身的汗。那張蓋著我的姓名章的畫,孟馳是丟掉了,還是……帶走了?
他會丟掉嗎?不,不會的!那麼多畫都是我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