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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時,柳絮偎依在他寬闊的胸膛前,好一會不出聲。兩人都互相聽著對方的心跳聲,都覺得他們各自的心跳,越來越是劇烈。他們都極其熱切地希望可以結合,生活在一起,但是也知道「組織」絕對不會允許。
他們都是一直在那種由組織控制了一切思想和生活的環境之中長大的(把這種環境稱為「無間地獄」,也庶幾近焉。)他們只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想,已經是觸犯了組織訂下來的規條,可是他們都無法遏止自己心中的願望,因為不論怎樣,他們始終是人,人有人的天性,這時他們的願望,就是順乎人性發展起來的。
他們自然也不知道,只要不是在「地獄」中,而是在人間的話,那麼,不論在這個人間的生活是多麼困苦,他們的願望,都可以實現,因為那是每一個人的基本權利,人的基本權利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並不是掌握在甚麼「組織」
的手裡的。
只是這麼一切,對這一雙身分特殊的青年人來說,都是太遙遠了。他們在這個特殊的環境之中,雖然有著十分尊榮的地位,但這時他們需要的,只不過是基本的做人的權利。
好一會,他們的心跳一樣劇烈,連長在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發顫,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極大膽的決定。他咬牙切齒,所以聲音像是自他的口中,一個字一個字爆炸出來的。他道∶「不冒險,不能達到目的!」
柳絮也跟著道∶「排除萬難,我們會勝利┅┅可是我們要排除的困難,又何止一萬種!」
連長把牙咬得更緊∶「不管多少種,都要向前衝!」
柳絮仰高了頭,她看不見,可是在連長的心跳聲,和升得相當高的體溫上,她可以知道連長的心情何等激動。
盲人敏銳的感覺,使她的行動,恰到好處──她伸出手來,在連長的額上,輕輕一抹,果然就抹了一手的汗。
連長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急促∶「我有一個同鄉,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把奶送到他那裡去,奶先躲起來,他會照顧奶,他開著一家飯店,在他那裡出入的人雖然多,可是┅┅很安全!」
由於知道所說的話實在太大膽,那已是對組織的背叛,所以他一開口,話就不是說得很有條理,而且,他要一直不停地說下去,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忽然之間住了口,是不是還會有勇氣把話說完!
柳絮聽著,又用自己柔軟的手,在連長滾燙的臉上抹著汗。
她不出聲,他焦急搖著她的身子,追問∶「奶說怎麼樣?奶是不是願意?」
柳絮苦笑∶「你怎麼樣?」
連長不出聲,柳絮可以感到他的身子在發抖,也可以聽到他緊咬著牙時所發出的「格格」聲。過了一會,他才道∶「圖個短相敘,我可以和奶一起躲在那家飯店,哪怕躲上一天,也是好的。若是從長計議,那麼奶先躲著,看看組織會如何對付我,再說!」
當柳絮在酒店的頂樓,總統套房之中,向原振俠敘述這些經過時,她的語氣,竟然十分平靜,像是說的全然是他人的事情一樣。
可是原振俠卻一樣感到了極度的驚心動魄。一男一女,只是簡單地為了要求結合,就得用自己的生命作賭注。
他不由自主,緊握著拳頭──雖然有了神秘留字人的警告,他已經十分警惕,可是他還是十分同情柳絮的遭遇,所以他聽得柳絮講到這裡時,他忍不住長嘆一聲∶「只能相敘一兩天,當然是十分悲哀的事,可是如果從長計議,只怕一分手┅┅一分手┅┅就┅┅」
由於說出事實來,會十分悲慘,所以他並沒有全部說出來。柳絮的臉向著他,神情有幾絲十分深刻的悲哀──人的臉上,悲哀的神情若是太深切了,有時反而不是容易被人看得出來的。
她低嘆了一聲∶「原醫生,你也在無間地獄之中┅┅經歷過?」
原振俠不知道她何以忽然之間,會有此一問,略怔了一怔,道∶「沒有┅┅有幸未曾有過這種可怕的經歷。」
柳絮又低嘆了一聲∶「可是對地獄中的情形,比他還了解!」
原振俠仍然不是很明白柳絮的話是甚麼意思,所以他仍然不出聲。柳絮發出了第三下低嘆聲∶「你比他了解,他還以為,他自己對組織忠心耿耿,這次雖然有點不對,可是組織會放他一馬,他竟然對無間地獄起了幻想,他竟然天真到了┅┅」
柳絮說到這裡,氣促臉紅,顯然在她的體內,正有一陣十分劇烈的抽搐,她忙舉起杯,喝了一口酒,可是卻又劇烈地嗆咳起來。
原振俠伸手,在她的背上輕拍著,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