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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四疙瘩哪有工夫和他寒暄,一見面,二話沒說,指著那一排遭殺的人喊道:“老兄,快!快下令放了他們:”
白回回一聽,摸不著頭腦,反問道:“你說什麼?放了?為啥?”
馬四疙瘩道:“搞錯了!搞錯了!他們是馬三爺的駱駝商隊!我見過他們!”
白回回一聽這話,“刷”地變了臉色。連忙向白馬隊員擺擺手叫放下槍,這才驚虛虛地正要問什麼,這時候,風神的別動隊員們又連聲嚷起來。
“冤枉哪!我們冤枉哪!走掉的那支駱駝商隊,才是共軍喬裝的呢!”
白回回這才確信自己上了大當,捅了大漏子。又想起那一批上等皮貨,心痛、害怕、焦急,不由大罵起來:“我操他八輩子祖宗!”
一面罵著,一面用自己的拳頭不斷地擂肚子、拍後腦勺兒。
馬四疙瘩見他急成這樣,又問道:“風神呢?風神在什麼地方?”
白回回更是火冒三丈,罵道:“他奶奶的!你還問他,他早給共軍裝在麻袋裡擄走了!”
他就象個沒頭蒼蠅似的,騎著白馬,在沙地上一連打了幾個轉轉,猛的兩眼一瞪,大喊道:“白馬隊快快集合!”
隨著他的喊聲,白花花一片白馬湧出營房,眨眼工夫,個個隊員翻身上馬,由白回回帶領著,直向西北方向的大沙漠裡,一窩蜂地追去。
馬四疙瘩見白馬隊出發了,也就帶上自己的黑馬隊,從另一條路上,呼嘯而去。
卻說老排長告別白回回,領著駱駝隊向高臺進發。一路上,駝鈴叮咚,十分悅耳。平素間,大家聽到這駝鈴的響聲,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聽,不知為什麼,現在越聽越覺得好聽。彷彿那空闊遼遠的聲音裡面,正有一支激盪著人們靈魂的神秘之歌。
風颳得不怎麼厲害,天氣已經轉晴,所以一路上,所有的同志都是有說有笑的。
小司馬比起別人來更加高興,他不斷在心裡計算著時間,想象著和父親相見的日子。為了這次相見,他還認真地準備了一件禮物呢!這件禮物,就是他用這次歸隊後發給他的一點伙食費,在河西堡的街上,買來的一隻用夜光石雕成的菸嘴。
小司馬坐在駱駝上,一會對著陽光看看自己為父親買來的菸嘴,一會望望在一片濃藍的背景下路兩邊象波浪一般向遠方綿延而去的山峰,一會看看戈壁灘上游動著的駱駝群,牛群,馬群和羊群,一會望望半山腰窪窪裡露出的一些廟宇的尖角。
望著這在晴朗的天氣下,在眼前展現出的一片美麗的邊塞風光,想著即將見面的父親,他不由又唱起了家鄉那首難忘的歌謠:
一籽落地,萬顆歸倉,幹人的日子,眼看要變樣!
天要發紅。
地要放光,我們的紅軍,明年就回鄉!
……
唱著唱著,不禁又想起了他最後一次離開家鄉的情景:
那是一九三五年,紅四方面軍西渡嘉陵江開始長征以前,他隨爸爸回家探望媽媽和妹妹重返部隊的時候。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是一個二月的春夜,江邊的翠竹已經抽出嫩筍,蠶豆也已經開出紫瑩瑩的小花,在一片溫馨的夜色裡,媽媽和妹妹撐著小船,把他和爸爸送過了靜靜的後江。
他記得那一夜有月亮,江水在月光下一閃一岡的。當他和爸爸到了西岸,妹妹拄著竹篙站在小船上望著他和爸爸走遠的時候,嘴裡就是唱著這支歌為他們送行。
他記得,他和爸爸走了好遠好遠,已經望不到媽媽和妹妹的影子了,還聽到月光衛不斷傳來這支歌的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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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春夜,那月光,那初開的蠶豆花,那小船,那歌聲,就是故鄉在他童年的心靈上留下的最後一幅圖畫……
啊,如今小司馬,在這荒涼的戈壁灘上,又一次沉醉在這家鄉的歌曲裡。
他唱著,唱著,眼前不禁又浮現出月光下的後江,小船,媽媽和妹妹那漸漸和月色融為一體的身影……
可是,這時羅大勇突然把他的歌聲打斷,對他說道:“小司馬,你快別唱了,別唱了!”
“為什麼呢?”
小司馬終止了歌聲,眨巴著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直瞪瞪的望著羅大勇。
他見羅大勇不答話,只低著頭兒悶悶的,便又說道:“我不明白,難道你不喜歡咱們達縣老家的歌謠嗎?”
過了好久,那羅大勇才說:“我喜歡,可是我怕聽它,一聽到這些歌,我就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