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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一條門簾,已經認不出原來的顏色,現在變成青灰色。正間靠北牆有幾張桌子,上面擺著碗櫥和幾個油瓶。桌底下放著鹹菜罈子,桌旁有個水缸,缸旁邊放著幾個摘下不久的肥大菜瓜。加上另一些什物用具,把屋子擺得滿滿的。可是東西都是乾淨的,整理得有條有理,放的位置也很合適。人一進門,就有個整潔的感覺,會馬上想到屋主人的勤勞、整潔和作風的利落。
母親和姜永泉也見過幾次面,可是誰有工夫去注意和自己無關的牛倌做什麼呢?姜永泉的突然變成另一個人,使她覺得他是個生人,象剛來到的一樣。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在一起,母親感到很尷尬,又見他很和善,跟娟子很熟悉,她又覺得有些親近。但不知說什麼好。
姜永泉看著母親埋頭在做飯,她那濃厚的黑裡帶灰的頭髮,跟著調面前後起動的身子,一飄一忽地掀動著,心中升起一種同情又敬佩的感情。覺得這位老大娘跟自己的母親一樣,不,比親母親更好些。他想起剛才在會場上那一幕,多不容易啊!看起來是那樣衰弱無力的女人,竟有那末大的勇氣和力量。他當時真擔心她吃不住,會拖著閨女回去!
“大娘,今天那個老大爺,是誰?”他已聽娟子說過,這時卻故意問道。
“是他四大爺。”母親嘆了口氣。
“大娘,你做的真對,真對!”姜永泉從心裡發出熱烈的讚歎。
母親聽著讚許的話,不自然地笑笑,微微地搖了搖頭,停住活計,很擔心地問:
“姜同志,”她不知不覺地叫出來了,“你說世道真變了嗎?”
“大娘,真變啦!”姜永泉見她舒了口氣,接著說:“大娘,你不要害怕。你看,王唯一不是被咱們打倒了嗎!只要咱們窮人都起來,跟著共產黨走,就能當家做主人,再不是財主的天下啦。現在鬼子侵佔咱中國,大夥要一條心打走鬼子,好過太平日子。”
母親靜靜地聽著。她心裡那糖一樣的東西愈住愈甜,那塊苦澀的東西漸漸在消失。她心裡豁亮了好些。
“姜同志,你看俺家娟子能行嗎?”
“大娘,她很行。她很能幹!”
“噢,就是個女孩子家的,怕人笑話。”母親嘴上這末說,心裡卻有些興奮。
“不,大娘!咱們新社會,男女講平等。往後哇,女人也一樣做大事。”姜永泉想起軍隊裡的生活,興奮地說:
“大娘,咱們八路軍裡,還有女兵呢!”
母親心裡那塊苦澀的東西全消失了,都是甜絲絲的味道。不知是那鍋裡沸開的水冒出來的白色熱氣蒸的,還是從未有過來自……心內的歡悅的原故,母親那佈滿紋線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油膩膩的紅暈,放著春色般的神韻!':。。'
秋末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還沒等山野上被日光蒸發起的水氣消散,太陽就落進了西山。於是,山谷中的嵐風帶著濃重的涼意,驅趕著白色的霧氣,向山下游蕩:而山峰的陰影,更快地倒壓在村莊上,陰影越來越濃,漸漸和夜色混成一體,但不久,又被月亮燭成銀灰色了。
王唯一死後一個多月的一天晚上,王官莊的人們都在家吃飯的時候,朦朧的月光下有兩個人影,很快地向村南頭走著。後面那個人挑著東西,顯然是前面那個戴禮帽穿長袍的人的腳伕。他們很熟悉地進了高大圍牆的拱門,走進有著長長的走廊的大門裡。
杏莉聽到一陣腳步聲,扭回頭一看,把她驚怔住了。燈光下,只見那個人細長的個子,穿著灰色長袍,紋褶分明的香色禮帽,壓在狹長的頭上,臉皮雪白,以致脖子上的血脈清清楚楚地現出來,象根根的青繩子。這時,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幫那挑夫從擔子上拿下一個沉重的皮箱。
“噯呀,爹!是你回來啦!真想不到啊!”杏莉驚喜地叫著跑上去,“爹,你快歇歇吧,我來拿東西。”
王柬芝已把皮箱輕輕地放在地上,拿出白綢子手帕,摘下禮帽,揩著禿腦門上的汗水,然後才看著女兒帶笑地說:
“哦,好孩子,你長這末大了。”說著把杏莉要來提皮箱的手擋開:“這個不用你,快幫他把行李捲解下擔子來。
女兒對久別的父親的不親不熱的態度有些迷惑,感到掃興。
把東西收拾好後,王柬芝吩咐女兒把挑夫帶出去吃飯、安頓下住處。又問道:
“你媽呢?”
“她在北屋,”杏莉答道。
“哦,叫她到這裡來。”
杏莉不大高興地領著挑夫出去了。不一會,王柬芝的妻子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