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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業出了門,趁著昏黃的夜色,兩下咬開捆在腿上的細繩,躲躲閃閃,三下兩下直撲柳溫瑜的營帳。
滴水成冰,除了巡夜哨兵,外面沒有一個人。我的身影要多悽清有多悽清。悄無聲息地拱開最外面那層保暖的毛氈,側了腦袋,哆哆嗦嗦把眼睛貼在接縫處往裡面看。帳裡燃了火盆,案上點著巨燭,又明亮又溫暖,斯文正在替柳溫瑜更衣。僅著裡衣的阿瑜一身白衣,腰畔的細帶勒出漂亮的弧線。我不由口乾舌燥。就聽到斯文邊為他解著頭上金冠邊說道“成業來問過顧小八的去向。成周倒沒問。”阿瑜也不開口。就聽得斯文繼續稟報“那隻狐狸毛色看著倒還整齊,元丹給吸得乾乾淨淨,也不象個油盡燈枯的樣子。明兒就難說了,連人形都保不住了,無智無識,也不過再能熬個二三天吧。”我驚恐地看著斯文的嘴張張合合,頭腦裡給攪成一團漿糊。什麼叫“油盡燈枯”什麼叫“熬個二三天”?這是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不明白,只拼命抓緊腳下的冰土,免得自己要衝了進去問個究竟。
柳溫瑜從沉思中驚醒,臉上終於淡淡一笑道“無智無識?”斯文手不停嘴不住“長白山主人的採補術之下,重歸本體,畜牲當然是無智無識。這玄狐一顆元丹倒純粹,只是笨得象頭豬,哪裡象是修煉了三百年的樣子。”柳溫瑜好似疲累不堪“放個風給成業他們,顧小八回子午樓了。”斯文應了,這頭拾掇完了,低頭退了出去。
帳外,我給從裡到外都整個給凍住了。臉頰上兩股熱流淌過,不待滴下就給凍成了冰。我居然在想,一定,難看得很。
胸腔裡有人在拿刀子捅我,我木然地低頭看著一身紅毛,覺得到處都是淌血刀口。嗚嗚,嗚嗚,聲音越來越大,我才驚覺聲音來自我自己的喉嚨。
“是誰?”
帳時秦王陡然發聲。
☆、第17章 窮途
那聲音充滿驚疑、詫異種種陌生元素,根本不是我熟悉的常有的溫柔和寵溺。無論是人還是妖,本能,我都應該反身向漫漫雪地上逃開。可是,我的身體動也不能動,如同心中刺,一撥出來鮮紅的液體就會淌滿旁邊的木楞河。
眼前銀光閃動,只聽得噗嗤聲響,光亮從篷布上的豁口中傾瀉而出。柳溫瑜收劍而立,背襯著那個溫暖和明亮的世界——我擠不進去的世界。
“小八?”柳溫瑜蹙眉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帶著滿臉丟人的凍成冰的眼淚。
“過來。”看清不過是隻畜牲,他滿身的戾氣頓失,蹲□來試探著向我伸出手。
我閃電般撲了上去,一張嘴,準確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他的人,他的手指和唇舌,那種溫潤細膩的觸感不是粘在我的肌膚上,而是浸進了我的骨血裡,也只有鮮紅的顏色才能帶給我平靜。我瞅著他傲雪欺霜的面龐,嗚咽著,使盡了吃奶的力量咬住嘴裡的肌肉,直到嚐到了鮮血的滋味。
嗚嗚,讓鮮血染紅我的白牙,免得我再笨得象頭豬。
手的主人目光灼灼,那隻流血的手卻並不急於收回去“你能聽懂我的話?”
他的另一隻手趁機摸上了我的兩隻尖耳。陡然放開了嘴裡的力量,我轉身衝向營外。
“傳令,活捉了那玄狐。”身後傳來柳溫瑜喝令聲和眾人應和聲,卻都已經被我拋得漸行漸遠。冬天的木楞河完全掩映在了茫茫雪原中,但是這條河底大約有溫泉眼,河上結的冰層不厚,並不能完全負載人的重量。前天才有不明底細計程車兵掉了進去。我輕身躍上冰河,仗著敏捷的奔跑,象支利箭射向對岸。
月夜下,能有膽子和能力跟上的,大約都是燕衛營的人了。我不過是隻將死的畜牲,值得這樣趕盡殺絕麼?一夜夫妻還有百日恩呢。
大約給逼進了絕境,身體中反而迸發出無窮的力量。我儘快地脫離了河面,慌不擇路,向著天盡頭聳立的連綿群山奔去。心裡依仗的不過是橫著的一股勁,就是死,我也要遠遠離開木楞河,和,河邊的人。
前腿已經在奔跑中摔傷了,我不知道是怎麼一瘸一拐著爬上的山頂。身上紅毛凌亂不堪,沾滿了冰屑,真冷,我打著哆嗦,環顧四周,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待死。
從沒想過,會死在離天空這麼近的地方。
人之將死,其言也悲。狐之將死,其心也傷。想到最後一眼,那人眼中的驚詫,我拼命搖了搖頭,原來他是真的希望,我已經完成變成了只畜牲。無智無識的畜牲,那倒好,我自虐地想著。沒有痛徹心扉,沒有心燼成灰,渴了時候飲,餓了吃,累了睡,壽數盡了隨地倒下,如同現在。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