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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有人跟我講大道理,我就會恢復地地道道的嘴臉。所以我說:“你太偏激了,再說,你跟我說又有什麼用呢?”
他看了我一會,偏頭吐了口煙:“幾歲了?”
我楞了楞,說;“三十二。”
他嘻地笑了聲,往酒杯裡彈了彈菸灰,“我看過你寫的玩意兒,不是說能力方面,可你不適合幹這行。”
“你知道,工作這事不需要什麼天分。”
“不是天分,而是——”他用食指敲了敲腦門,“是這個。我、你、李三,我們在有些方面就是有那麼點像,不然我也不會和你們浪費那麼多時間。”
“所以?”
“那天下午,我勸他換份工作。今天我對你說的話,和那天差不太多。”
“他沒答應。”
“是的,我告訴他:不要因為當下賺了點名聲賺了點錢,就以為可以就此高枕無憂了。浪費時間並不可怕,人麼,不出意外都能活個幾十年,不是麼?可怕的是明明在浪費時間,自己卻還不知道。你口袋裡的錢,你那來之不易的名聲,正在逐漸消耗你,它們已經快把你耗盡了。他拒絕了我的建議,這頑固的小癟三,現在吃到苦頭了。”
“既然如此,你怎麼不封筆呢?你怎麼還在寫呢?你為什麼還在浪費我的時間呢?”
“知道我小時候想幹什麼嗎?開水族館。現在我用稿費買下一座水族館,白天我在裡頭看鯨魚、看企鵝,晚上高興的話,寫一兩千字。我為什麼留下來?因為我賺的稿費可以買下一座水族館,因為人們偶爾會談起我,知道我姓甚名誰、知道我的尊容、知道我寫了些什麼。二十歲時我喜歡敲字,二十五歲我厭惡這項工作,可我成名了,賺夠了錢,這樣我再次將它當作了樂趣。而你呢,三十二歲,除了每天被螢幕輻射外一無所成。”
我惘然了。我決定避開這個話題。“我小時候有三個夢想,開妓院,開巴士,和
練降龍十八掌。”
他並不奇怪,彷彿早已料到了似的攤了攤手,好像在說:看吧,就說你不是這塊料。顯然,按他的邏輯,我們應該一起被關進精神病院做病友,成天不是在明晃晃的食堂裡戳青豆,就是在病房外裸奔——當然這也不失為一種職業理想,我們可以一起出演《三傻大鬧精神病院》,沒準還能獲獎。。。。我的思緒不由地馳騁了,穿過寒夜冰涼嗆人的迷霧,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那兒到處飄滿了戴著護士帽的天使。
他擦亮一根火柴,接下去道:“我們之所以不適合幹這行,恰恰是因為我們是最合適的人。文學!人們在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總會想到高深莫測的字眼,靈魂,神,純潔什麼的。可他們會以同樣的態度對待我們嗎?不。他們問你:你是幹什麼的?你說:我是個作家。他們就如同見到‘逼格’本尊一樣,一臉憧憬地望著你,連連說道:哇,你可真了不起!我小時候也想幹這個呢。但他們滿腦袋想的卻是:窮鬼,神經病,宅男。
這就是文學,這就是我們和一切被人稱之為高尚的東西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因為高尚的東西往往也最低賤,需要被吐一口唾沫、按一隻腳印。可當你真那麼做的時候,他們又生怕你玷汙了它。這就好比讓一個女人同時繁衍子嗣和保持童貞。你瞧,老天其實很公平,他把原先的金字塔反了個個兒,真正在行的人在底下受人調遣,而那些不得要領的人——無論他們在這方面有多麼才思匱乏,甚至一無所知,卻能隨心所欲地挖掘或是扼殺。這樣,極致的強大和極致的弱小就被平衡掉了,這樣,才能使盡可能多的人在此分一盞羹,這樣我們賴以謀生的圈子才能在彼此的爭奪與排擠中生生不息。”
凌晨一點。我的屁股已經坐不住了,它正在呼喚賓館裡硬邦邦的床墊。“你說完了麼?”我問,“我只想知道,你寫不寫下去?”
他斬釘截鐵地答道:“不寫。”
此言一出,我所剩無幾的耐心極速射入零。我招呼酒保給他上一罐成長快樂,旋即站起身說:“秦先生,快看窗外!你家始皇正在窗外飄著呢!”
說完我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8
8。
週五去見大老闆時,我沒有了任何壓力。壓力如霧霾留在肩上的細小塵埃,在走出酒吧後,我捏起蘭花指,輕而易舉地把它們彈開了。眼下我離撤職已經很近了,那麼近,以至於我已產生與恐慌截然相反的情緒——我有那麼點盼望著被撤職。你知道,將死之人是沒有理由去忌憚死亡的,唯有那些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