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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坐在瓷窯旁邊的躺椅上,眼睛半睜半閉的打盹,聽見徒弟的提問,懶洋洋地答道:“所謂曜變,不過就是黑瓷器表的薄膜上煥發出來的彩光。說白了就是在燒製的過程中,玻璃質感強的黑亮釉在器表形成了極薄的鐵結晶膜。沒有這層膜,迎著光的時候就不會出現各種顏色糅合在一起的虹彩。”
小七苦笑,“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
何茂皮笑肉不笑地反問他,“你看,我知道的你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這個時候就應該多動手,少動嘴。”
小七還在琢磨那個烏突突的茶盞上本該出現的耀斑。他記得日本有一位研究建窯的專家叫小山富士夫,他認為曜變是產生於油滴結晶斑基礎之上的藍色斑紋。在油滴形成的過程中,才會揮發出藍斑的基質——氣態金屬鉻。也就是說,藍斑必須與油滴共生……
何茂閉著眼睛在躺椅上晃了晃,“既然是溫度控制方面出了問題,那就按照之前那次試驗的溫度再來一次。建窯黑瓷既然是高溫燒成,若胎土淘洗太細,器物自然容易變形。”
小七低頭琢磨他的話,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至於曜變,”何茂淡淡說道:“這跟做煙花的原理也沒有什麼不同,或者稍微複雜一些吧。你需要把所有的要素按照先後順序混合在一起,然後掌控好合適的溫度和時間。奇蹟在與融合的過程。”
很多人都認為曜變是偶然產生的,是自然窯變的結果。胎土的質地、釉質中各種元素的微妙比例、溫度、時間……諸多元素造就了這種奇蹟。但是在一個內行人看來,所有的條件都可以分解再組合,如果滿足了曜變需要的所有條件,那麼得到想要的結果就不是偶然。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完美地組合所有的要素。在他把每一個細節都瞭然於胸之前,或許還會產生幾個失敗的試驗品。不過,跟那個即將會達到、並且必然會達到的結果相比,這種小小的失敗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個月之後,小七得到了兩個完美的複製品,比他之前抱著好奇和嘗試的心態燒製出來的、最後被慕容錦和喻白買回去的那兩件仿品還要完美。釉面亞光黑潤,其盞面的效果如同漆黑的夜空中炸開最絢麗的星光,神秘而華美。這種完美不僅僅在於曜變的鉻藍斑,更在於形質上的古樸與厚重。
幾可亂真。
何茂拿著這兩件東西看了很久,輕輕嘆了口氣,“你打算把這個拿給錦少?”
“當然不。”小七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這個我要自己留著。”
何茂神色一鬆。
小七又說:“還沒到交貨時間,我還有時間接著做。”
何茂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師父,”小七心情很好地打趣他,“你不會是捨不得吧?”
何茂搖搖頭,看著他的眼神頗為複雜,“我現在的心情與其說是捨不得,倒不如說擔憂來得準確。小七,有些東西放出去就成了禍害。”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小七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下一個需要攻克的題目,是關於釉彩中鉻的活躍性的問題。”
何茂對這個問題表示疑惑。
小七則笑得神秘兮兮,並把話題從他們正做的事情上引開了,“忙了一個月了呢,師父,你還沒有見過我的家呢,我早就給你佈置好了房間。”
“就咱倆?”何茂看上去似乎對即將跟徒弟一起生活這件事很發愁,“誰做飯?”
小七,“……我。”
何茂挑眉,對這個說法表示了極大的懷疑。
何茂早就聽說過小七修了房子的事,但是他對於跟小七住在一起興趣不大。事實上,何茂並不是一個習慣於在同一個地方長期生活的人,即便是停留在慕容家的那段時間,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時間他仍然耗在了外出遊蕩這件事上。當然,外出遊蕩是小七的說法。何茂把這稱之為“遊歷”,他說古代文人最愛這麼幹。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這些酸腐文人的筆下,出遊總是一件風雅而有趣的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心儀的生活方式,小七是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一點的。他能做的,也只是何茂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好好照顧他。
或許是被西北地區生活的經歷改變了口味,何茂很喜歡牛羊肉,也愛喝酒。就憑小七那半吊子的廚藝是做不了這麼複雜的菜色的。於是這一場拖延了半個月的接風宴改在了西區一家頗有名氣的清真菜館。小七還把裴老和裴戎一起請了過來。裴老是何茂的師叔,而裴戎,則是他想要帶到師父面前請他過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