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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抬個手給個果子一樣容易。
白澤身上的長生符,是他滴心頭之血,足足攢了十年,這才攢足畫的。這符在白澤身上,卻和他相連,時日更替,白澤衰竭,以及他每一次尋死耗傷元氣,都需要他消耗元神來補。
這樣的符,他自然不會去給青鸞。
就算是神,他也心胸有限,沒有這樣的慈悲。
“怎麼,白帝大人沒話可說了?”
少昊沒再說話,的確無話可說,只是聚集力氣,一寸寸去揭那道不死符。
白澤不知是怎麼,卻是不再叫了,不發一聲,只將十指摳住地面,將西華殿堅硬的地磚生生摳出縫來,額頭上冷汗淋淋,和著他指甲上的血,一起滲入磚縫當中。
“他就這樣好,值得你為他生,為他死?”少昊低聲,一隻手止不住顫抖。
“值得。”
“為他曾為我唱了八年的曲,非親非故,卻餓著肚子唱到嘔血。”
“為他總哄我歡喜,冬天給我暖腳,夏天給我打扇趕蚊子,一年年一日日,一直如此。”
“為他陪我三千年,得過百病,骨都已經成石,卻還哄我開心,瞞著我,還替我暖腳,替我打扇,替我鉸指甲,給我唱曲,為我渡魂!”
“他只是個低賤的鳥妖,但給我卻是真心,對我千百種慈悲,比你這虛偽的上神高貴百倍!”
到了最後,符已揭去大半,白澤痛不可當,所以這聲尾音極高,似一把帶鉤的箭,狠狠掃過少昊臉面。
少昊沒有分辨,只是垂了頭,鼻孔裡潮熱,墜下一滴鼻血。
很重很大的一滴,落在白澤脊背,但白澤沒有發覺。
這符由他心血繪成,耗他元神,和他相通,所以被生揭的時候,受痛的並不止白澤一個。
對於感情,他的付出也從來都不吝嗇。
可是他也不想爭辯。
既然別人棄若敝履,那又何必捧著顆心哀哀來給他看?
“馬上就好。”所以到最後他只是淡淡,將指揚起,屏息,使了最後一分力。
心血繪成的不死之符,從血肉裡面剝離,到最後現在他眼前,卻是幾近透明,在兩指間迎風,轉瞬就化為灰燼。
飛灰進了眼,但他沒有流淚。
他有宿疾,這時候看他元神大耗,便果然來犯。
頭疼漸漸歇了,他的眼前開始變黯,一瞬天黑。
在窸窣聲中,他聽見虛弱的白澤艱難起身,不知扶了什麼東西,漸漸站直。
“白帝少昊,眼盲骨枯,被群鴉啄盡血肉而死。”之後,他又聽見白澤說話,聲音裡藏著怨恨快活:“啟稟上神,我雖然最近靈力折損,沒能看清您的大限,但看見了您的結局。您西界之主的尊位,不是永沒窮盡。”
“很好。”
許久之後,白澤求仁得仁,已經遠到千里開外,他這才聽見自己開了口,聲音冷淡,在空寂的西華殿裡輕輕迴轉。
第五十五章
天還盡黑著,那緒在短促的夢裡突然一驚,便醒了。
夢裡還是孤城一座,還是石碑一塊。
不同的是,他將碑上那“怒魄”二字瞧得清清楚楚。
之後,夢裡白澤現身,莫名向他道了聲:“我回來了……”
那緒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那一輪亮得詭譎的月亮。
沙漠裡的夜很涼,而他住著的這間土坯房子屋頂破了個大洞,正往裡呼呼灌著冷風。
很冷,尤其再沒有那個無恥的莫涯廝磨著暖床。
莫涯都已經被太歲吞噬,這月卻還這樣皎潔,彷彿一如既往溫柔慈悲。
所以那緒尋到這裡,以為還有轉機。
可惜,依舊是人去樓空,慘敗景象。
那緒猛吸一口氣,發現自己漸漸心緒難平,無數不甘在胸腔裡激盪,居然讓他生出了一種噬血的衝動。
再然後,他就莫名覺得這股殺氣在和誰應和,似乎有個誰和他心意相通,願意追他隨他,去屠城掠地。
那緒轉頭,心裡已經有種莫名的預感。
故人終要重逢。
果然,月下靜夜,在離門不足三尺的地方,有一把無鞘劍立著,玄黑色,刃口也並不光亮,看著毫不起眼。
那緒起了身,慢慢走過去,將右掌展開,輕輕握住了劍柄。
劍身輕輕鳴動,那緒低頭,隱約覺得一陣長風穿發而過。
橫劍在手,萬佛退散,鮮血順著劍身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