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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的母親,也成了他的孩子。
齊白的驟然離世,受到衝擊最大的無疑是宋嵐。最逃避的,則是齊家老爺子。
老爺子不相信齊白死了。
他不相信這個光耀門楣的兒子就這樣靜悄悄死在了一個不明不白、無人知覺的地方。
他甚至將齊白那個舊部亂棍打了出去。擱在敗亡不久的前清,主辱臣死,主子都死了,你一個部下還有臉活著來報信,成何道理!
他老了,他看不透亂世格局,看不透亂世之中甚少有忠心耿耿這樣東西——人家能來報信,夠仁至義盡了……
平安鎮之外的大世界裡,人人在倉皇,人人在掙扎。人人在向悽風苦雨的命運低頭。
老爺子不肯低頭。
他拒絕為兒子辦一場葬禮,好讓他入土為安。因為他堅信兒子並沒有死。
於是宋嵐愈加以淚洗面。
再於是,齊雲徹底搬回母親那裡居住,防備她半夜醒來形影相弔、孤苦無依。
齊幀便有些鬱卒。有些不習慣。
齊幀對二叔齊白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多年以前。多年前的齊白年輕俊朗,喜歡強拉悶頭讀書的齊幀去舞刀弄棒。再細微的、具體的東西,齊幀卻回憶不起來了。
數年未見,如果不是有齊雲,聽到齊白死訊,齊幀多半會淡漠處之。
即便如今,他也夠淡漠的。
他曾死過一次。知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那一刻。而作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恰恰是記不起死前那一刻的。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替他難過呢?
為何不淡漠點兒呢?
可惜,這道理他只敢對自己說。
也只能對自己說。
或許,成為冷血殭屍,到底不再和人一樣吧。
只是,為何還和人一樣感覺孤寂?
寂寞來了,擋都擋不住。齊幀在床上躺不下去了。
本來晚上睡覺也不符合他的生活習性。只是被齊雲纏住數月,他竟不知不覺習慣了。
長夜漫漫。
特別是在你盼著天亮的時候,它就愈加“漫漫”,漫長的好似不會再有白天。
本能使然,齊幀本來並不是多期待白天。
但是人活著,總有些東西會蓋過本能,甚而扭曲本能。扭曲的越多,你就越像個人。
就齊幀而言,這樣東西是齊雲。
白天到了,他便可以去看看齊雲。
好奇怪,只有在齊雲旁邊,他才覺得自己是人而非鬼。
好奇怪,聞不到齊雲的氣味,他便覺得胸膛裡嗜血慾望在不斷翻滾。
好奇怪。這種狀似思念的感覺好奇怪。
齊幀一邊奇怪,一邊不知不覺就走出了院子。
深沉夜色中,他的腳頗不聽話。你說它們走到哪兒不好,竟偏偏走到了嬸孃宋嵐的院子。
嬸孃新寡,年輕貌美。擱到專擅話本的人那裡,怕不成一段風流韻話?
萬幸,甫一踏入院門,齊幀便及時收住了腳。
收住了腳,身子卻不動了。
因為他看到一人蜷縮坐在院中石凳上,肩膀一縮一縮,顯然在抽泣。
齊幀在這抽泣面前心情複雜,望而卻步。
殭屍沒有眼淚。
殭屍不懂眼淚。
殭屍害怕眼淚。
殭屍齊幀,不知該如何擦去弟弟齊雲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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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小柔軟 。。。
人最可貴的品質之一,在於迎難而上。
在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就齊幀而言,就在於他躊躇半晌,還是走到齊雲身旁。
聽見腳步,齊雲下意識抬頭。
齊幀正皺眉望著他。
一個人可以用皺眉這個動作表達很多種情緒:憂慮、生氣、焦急、不安、疼痛,甚至是飢餓……
就因為它能夠表達的太多了,反而易讓人迷惑誤解。
比如此刻,齊雲便誤解了。
齊雲手忙腳亂擦掉了眼淚。
他以為齊幀是生氣——氣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的齊雲,又在沒用地哭泣。
是的,哭泣是最沒用的行為。世界不相信眼淚。
但是齊雲的眼淚還是源源不斷掉下來。愈擦愈多,擦不勝擦。
就像他身體裡藏了一條大河。一條大河波浪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