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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秒鐘,對方沒有下文。薛垣不耐煩地斂眉抬眸:“你在擠牙膏?話不能一次說完?”
他有一雙似笑非笑的柳葉眼,含情處狐媚似水,含威時凜冽如刀。
值星官吃了這一記眼刀,頓時壓力山大:“那個……那個……IP地址是……是您的。”
“哦?”薛垣發出一個不帶感□□彩的單音節。
難怪值星官臉色微妙。代理技術長的電腦淪為“肉機”,傳出去實在是技術部的大笑話。
值星官摸不透那一句“哦?”到底幾個意思,趕緊囧囧地替他找臺階:“老大,我知道你們這些高手都是寂寞如雪的,你該不會是太無聊了,自己攻擊、自己維護吧?”
“呵。”薛垣輕笑一聲,“不好意思,自攻自受不是我的興趣所在。”
“啊對了,”值星官急於脫囧,調出一個頁面給薛垣看,“這是當時被篡改後的主頁,我儲存下來了。”
畫面背景是一座火山,近處是荒涼的沙漠,旁邊還有幾行字。字型呈暗紅色,像凝固在牆上的血,看上去很不舒服。文字內容是這樣的:
《金雀花》
芬芳的金雀花
安於荒漠
寸草不生的維蘇威火山
這殘暴的毀滅者
你卻在它貧瘠的山坡
綻放寂寞的花朵。
看到這幾行字,一道冷光從薛垣眼底驟然劃過。他不動聲色吩咐:“繼續掃描漏洞,有什麼新情況,及時通知我。”
暫時安置好了這裡,他馬不停蹄趕去處理下一件事。
對講機調到公共事務頻道,耳中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當前宇宙線輻射強度:220毫希每小時,可以執行艦外作業。請根據本部門的工作情況,通知排程官安排出艙時間。重複:當前宇宙線輻射強度……”
薛垣接通一個號碼:“采蘩,幫我把‘北極狐’準備好,我馬上過去找你。”
本應直接去排程室,腳步卻自有主張,徑自把他帶到了一扇緊閉的金屬門前。門頭上嵌著一面銅牌:“Cybio…ASI Lab(人工超智慧賽博生物實驗室)”。
空曠的實驗室正中,矗立著模擬子宮環境的大型培養皿。一個年輕男子全身赤祼浸沒在人造羊水裡,像一具精緻的人體標本。
雖然知道對方無法聽見,薛垣還是用指節輕輕叩響玻璃:“嗨,我們就快要見面了,你期待嗎?”
對方閉闔的眼瞼微微動了動。薛垣明白這是軀體無意識的活動,並不是對他話語的回應。
隔著玻璃,他用手掌覆住對方的臉龐,低聲自語:“真遺憾。對你來說,這不是一個善意的世界。”
排程官遲采蘩站在運輸艦的停機坪前。幾十部三到四米高的灰色動力機甲整齊排列成方隊,這些是無人駕駛的輕便機型,主要用以在太空中採集能源和樣本。在它們旁邊,通體雪白的“北極狐號”稜稜鶴立。
忽有香風穿透冰冷的金屬氣息嫋嫋襲來,一道白影隨之翩然而至。薛垣懶洋洋倚在門框上,指尖微動,一朵玫瑰倏地在掌間綻放。但他並未遞給她,而是屈指把它彈飛到一旁。
遲采蘩輕哂:“這把戲你玩了這麼多年,也不覺得膩。”她把一個金屬環扣在他的左臂上,讀取心跳血壓。
薛垣轉眸望向別處:“我剛才又去看了看,‘他’應該就快好了。”
“……”遲采蘩沒做聲。他們都有意無意地迴避著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東西。
她按掉測量儀上的生理讀數,“身體狀況正常。去換衣服,準備登機。”
登入駕駛艙後,薛垣花了點時間把自己固定在抗負荷裝置裡。機甲被髮射出去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將承受8到9個G的加速度,這些裝置能最大程度保護他的脊柱,讓他不至於以斷成兩截的方式悲慘地香消玉殞。
然後檢查頭盔和防輻射服。真空中遍佈著高能粒子射線,這些電離輻射像一把把看不見的利刃,切斷人體的DNA。
——人類的身體,可真是脆弱的東西。薛垣不無嘲諷地想。
以自然人類的標準來說,他的體質是當之無愧的強者。然而在宇宙的尺度下,亦不過是一隻不堪一擊的飛蛾。
無暇感慨更多,北極狐號被送入了加速艙。這將是機甲從發射到著陸的全過程中最令駕駛員痛苦的環節。
加速艙是一段長長的通道,與槍|管的構造極為相似。北極狐號充當彈頭,底火是二百噸當量的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