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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抹去。
陳老相國被革爵,陳家已經沒落,只剩季家一家獨大,而今季老將軍一走,季玖又守孝不見客,皇帝的態度也是耐人尋味,看起來季家大樹已有敗落之態。朝堂中原本兩棵大樹一顆已經傾倒,另一顆也呈敗勢,一時間誰也看不懂皇帝想要做什麼,只好人人自危,草木皆伏。
朝堂之外,季玖每日去父親墳前拜祭一番,回屋後終日與書為伴,左右有沈珏侍候,倒是安然。沈珏每天陪在他身邊,看著日出日落,終日交談不過隻言片語,卻也看不出厭煩。彷彿無論怎樣的生活,都可以坦然應對,又頗有幾分隨遇而安之感。因他這份性子,季玖對他益發倚重,處理事務時也不避開他,甚至有時,會與他談論起前世的事。卻也所聊不深,季玖終是不願意讓他將自己當成沈清軒。
儘管在心裡,季玖願意當他爹爹。
飯後,沈珏收拾著桌上碗碟,季玖漱了口,在院中閒逛片刻回屋,倚在窗邊看書。沈珏做完事,坐在窗底下,倚著欄柱曬太陽。兩人之間只隔著一扇開啟的窗戶。季玖一邊看著書,一邊低聲說話,彷彿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窗外的沈珏聽。沈珏且聽且答,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
談話卻突然止住,沈珏歪過頭,耳朵衝著院門聽了一會,道:“爹,宮裡來人了。”
季玖“嗯”一聲,眼皮都懶得抬,道:“打發走。”
“宮裡也打發嗎?”沈珏又問了一遍。
“找我的就打發走,”季玖這才抬起眼來,似乎是笑著,又似乎不是,說:“找你的,你自己決定。”
沈珏本來想問皇宮裡那人找我作甚,猛地一停,想起自己兩年前似乎與皇帝有些“故事”,便噤聲了。略等片刻,那腳步聲快到門口了,才對季玖說:“爹,應該不會是找我的。”
季玖說:“未必。”模稜兩可的詞,用的卻是確鑿的語氣。翻了一頁書,季玖補了一句:“我比你瞭解他。”
院門此時被叩響,沈珏半信半疑的過去開門。
季玖老神在在的等著,直到沈珏回來,臉上有些怪異的向他請辭,季玖說:“去吧。”
沈珏就要走,身後季玖又淡淡的補了一句:“好自為之。”
沈珏停下步伐,折身回來,在季玖面前站定,嚴肅問:“爹,你覺得我去還是不去?”
季玖說:“你覺得你去,還是不去?”
沈珏被這反手一擊,堵的嚥住,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我不討厭他。”
季玖放下書,卻問了一個與此無關的問題:“為何不去修仙?”
“放不下,就不修。”沈珏卻回的很快,“否則會走火入魔。”
“放不下什麼?”季玖又問。
沈珏道:“放不下快活。”
“快活嗎?”季玖聞言一愣,隨即問道:“你這一天天虛耗光陰陪著我在這功名利祿裡輾轉,有何快活。”
“就是這樣虛耗光陰,我也覺得快活,放不下。所以不修煉。”沈珏笑了一下,露出兩顆虎牙:“爹是覺得人生苦短,成仙就是超脫,所以才擔心我陷進去嗎?我卻覺得,成仙太漫長,守著日升月落無事可做,不如短暫的快活時光。爹爹,這種事,如人飲水罷。”也不過是個冷暖自知。
季玖緘默片刻,揮手道:“你去吧。”沈珏又走,走了兩步,便聽見季玖在身後說:“他那人,多疑而善變,這些年無人敢約束,越發狠辣慣了。卻從未出錯,是真正的天子。你當知道,帝王寡情。”
沈珏點點頭,“孩兒知道。”
季玖垂下眼,望著窗下鋪灑的陽光,燦爛至刺眼的地步,繼續說道:“傳野獸中唯狼窮其一生,只唯一伴侶,終身不棄。若你也要等他沒了,再尋個幾生幾世,便不要去了。”
沈珏在那處站了片刻,道:“若有那一天,孩兒便自毀道行,去飲了孟婆湯重新轉世,再不為其苦。”說完不等季玖反應,邁步離去。
季玖怔在當場,若石塑若木雕,渾身上下,因這一句話而動彈不得。
那麼決絕,那麼幹脆。不惜自毀。這便是妖唯一的選擇。
人與妖,一開始便不該見,也就不相戀。否則怎麼走,都是一場殊途。
良久,季玖才轉過神,呆呆望著窗外景物,不自覺的伸手取出胸前的掛珠,摩挲片刻,終是問了一句:“你在哪?”
音量極低,輕聲發問,若微風拂耳。兩年光陰,這蛇醒來後便消失離去,沒有一句招呼,也沒有與他相見,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