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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晶瑩的少年。
木門無聲無息的掩上了,那道縫隙,也緊緊閉合,成了一道逾越不過的銅牆鐵壁。
沈珏面色沉靜,轉頭望著竹榻,榻上一人一蛇在竊竊私語,便走了過去。走到半路,忽而化成了狼形,朝那竹榻上撲了過去。呼啦一下,將柳延和那大蛇壓了個結結實實。
竹榻是伊墨親手做的,原本尺寸就大,在上面立一個小桌可以坐席,鋪上鋪蓋可以做床,所以他這一撲過來,倒也安然無事。
柳延被巨狼壓身,也不多話,伸手撫著他的頭指尖做梳,梳理狼頸後的毛髮,伊墨原是化了蛇形纏柳延,此時被兒子撲住,只好恢復人形,和柳延肩並肩躺在一起,讓巨狼壓的老老實實,這時他也沒壞嘴,嫌棄他皮毛腥臊了。
月色下的黑狼耷拉著耳朵,鼻子一聳一聳的,在身下的人肉軟墊上亂拱一氣,哪裡還是狼呢,分明是一隻拱食的豬。偏偏還沒人嫌棄他,由著他使性子撒野耍潑順帶撒嬌,連露出狼牙來咬伊墨的脖子都沒人制止,柳延還在給他順毛,像是在鼓舞他咬下去似地。
在父親脖子上磨了回牙,又被爹爹順了許久的毛,黑狼終於平靜了,趴在兩人身上一動不動。
本來涼風習習的夜,躺在竹榻上舒服愜意的柳延,卻被厚重的黑狼毛皮捂了一通——早知道先前就不洗澡了,看看,又是一身汗。
趴了足足半個時辰,忍耐度降至極限的伊墨終於再也無法忍受,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沈珏在地上打了個滾,賴賴的又跳上竹榻,這一回窩在了兩人腳畔,身子蜷起來,狼眼正好對著那扇緊閉的院門。
木門已經閂上,閂的嚴嚴實實,彷彿銅牆鐵壁一般將這小院隔絕在塵世之外。
這個小院或許並不屬於人間,也不該屬於妖界,它從來不屬於任何地方。從頭至尾,只是他們三人固守的一方天地,一座城堡。
而今,他們依舊固守在這裡。等光陰如沙漏般流逝,迎來大限將至。
小院也就徹底消失。
螢火依然在院裡院外繞著,流光飛舞的場景,越是深夜,它們尾巴上的小燈越是明亮,明明是幽藍的一點,卻也璀璨起來。
夜徹底深沉,柳延重新洗浴過後回屋睡覺,沈珏貪涼的戀在竹榻上不肯起身,伊墨取了薄薄一床小被扔在他身上,這才回了屋。
柳延披頭散髮的躺著,閉目嘆息道:“原先是我看走了眼。沒看出來,他們竟是不合。”
“你養出來的紈絝子弟,哪裡會有耐心哄人呢?”伊墨眼也不睜,將柳延在懷裡緊了緊道:“那小妖精不諳世事,萬事隨性,本來也不是什麼缺點。只是偏偏看上沈珏,算是瞎了眼。”
柳延聽他詆譭兒子,心裡自然不願意,辯解著道:“他長在這山裡脫不開身,沒什麼經歷,第一個認識的外人便是沈珏,未必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將來眼光寬闊有了經歷,負了沈珏也未必。”
伊墨笑了一下:“他確實稚嫩,天長日久,離了深山老林未必不會移情,只是沈珏若是有心,必然有法子讓他只專心他一人,說到底,還是沈珏無心。”
“沈珏也非無心。”柳延哼了一聲,這一回立場又站到小妖精那端去了,“若真無心,一開始便不會招惹,也不會帶給我們看。”倒是愈說愈公正起來。
既然他要說的這麼公正,不再偏袒,伊墨也認真了態度,不再滿口胡扯,直起身道:“沈珏從未與這樣單純的人打過交道,心裡覺得有趣,與他往來。一來二去,小妖精喜歡上他,他自然知道,心裡未必沒有想法,只是謹慎慣了……”
謹慎。伊墨說。
若說沈珏性子裡最大的特徵,便是謹慎。遇事非要看出個高低上下,將局中人瞅的清清楚楚了,才會做決斷。所以,當年看出那皇帝用情不深,他也就不肯深,非要拿著捏著,付出的恰到好處,自己不賠本,對方也不吃虧,才覺著公平。其實身在局中,又是情字一事,哪裡有公平可言。
對皇帝如此,對小妖精也一樣。相識半年,自從小妖精流露出意向,沈珏未必沒有考慮過。只是時間尚短,雖覺得這妖精天真單純,也只肯一旁觀望。
可他未必清楚,人單純的狠了,也就等同無知,妖也一樣。那小妖精單純,卻有些無知,遇事不懂得自己圓滿,非要他人相助,才可脫困。今夜之事,若是旁人,被拒絕了也隨便一笑,自找臺階下。待日後無人,再心平氣和說一說,不僅沒有波瀾,反增幾分可愛之處。
偏偏那小妖精,連圓場都不會。萬事隨性,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