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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意一同吹進屋中,帳幔層層拂動,一如人心。

昭尹眼底泛起幾許迷離,緩緩道:“好,準你所求。”

“謝謝陛下。”

“你還有一個要求,是什麼?”真難想象,連死都提出來了的她,最後一個要求會是什麼更離譜的事情。

姜沉魚的眼神忽然黯然了,垂下頭低聲道:“下月廿四,是家姐誕辰。我想請陛下在那天,去陪陪她。”

昭尹有點驚訝,但很快就明瞭了,輕嘆道:“好,朕會在那天大辦盛宴,一定讓姜貴人過個風風光光的十九歲芳辰。”

“如此,就多謝陛下了。”姜沉魚再次叩拜。

昭尹的目光膠凝在她身上,緩緩道:“你,沒有別的要求了嗎?”

“這樣就可以了。”姜沉魚笑了一笑,這一笑,如拂過風鈴的春風;如照上溪泉的夜月;如晨曦初升的水霧,清靈美好到無以復加。

然而,看入昭尹眼中,則成了隱隱約約的一種憐惜,很輕、很淡,卻又真實存在。

這個女孩兒,原本是姜家的小女,原本該是姬嬰的妻子。

這個女孩兒,現在是他的妃子。

這個女孩兒,不願當妃子,想當謀士。

這個女孩兒,只有十五歲。

偏是這樣的時機這樣的境地遇見了這樣的人。

造化真弄人。

姜沉魚走出書房時,已是亥時。

夜涼如水,宮燈流蘇搖曳,道路明明滅滅。

羅橫本要相送,但被她拒絕,獨自一人走出玉華門。

一陣風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耳環,原本系著長相守的地方,已經更換成為另一顆米粒大小的珍珠,襯得她的臉色極為蒼白。

“這種毒叫紅鳩,乃鳩毒之最,一升裡只能提煉出一滴。”先前,在御書房內,田九呈上了這粒珍珠,並解說道,“我已將紅鳩放入珠中,關鍵時刻只要用牙咬碎吃下,入口即死。”

昭尹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開口道:“把你的長相守解下來。”

姜沉魚一怔。

昭尹道:“一名藥女,是不可能戴著這樣一隻耳環的。”

姜沉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將耳環解下。田九就用那顆小珍珠換下了長相守,再將耳環還給她。

昭尹一邊看著她戴上新耳環,一邊滿意地點頭道:“這樣就行了。即使你不幸被擒手腳被縛,只需輕輕側臉,便可咬住此珠。”

姜沉魚試了一下,果然很輕易就能咬到垂在左肩上的珠子。其實她原本想的是參照父親所培訓的那批暗衛,將毒藥藏在牙內,但是很明顯,昭尹的這種方法更安全也更隱蔽。誰會想到,要去注意一個女俘虜的耳環呢?

一念至此,姜沉魚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開啟盒蓋,被卸下去的長相守就靜靜地躺在錦鍛上,熒熒生光。她摸著圓潤的凸起表面,手指開始微微發顫,在御書房內硬是被壓抑下去的情緒,在這一刻,排山倒海般湧躥出來,無力可抗,更無處可逃。

此去程國,萬水千山,前程未卜,而她所接到的任務又是那般艱難,若不成功,便只有一死。因為,昭尹絕對不會讓人知道派往敵國的間諜,竟然會是他的妃子。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自己此番離開,便再也再也回不來……

回不來了,帝都。

回不來了,圖璧。

回不來了,長相守。

姜沉魚的睫毛如蝶翼般顫個不停,但腳步卻依舊堅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一處宮門前。

宮門尚未落栓,半掩半開,透過門縫,可以看見裡面的屋子還亮著燈,一個熟悉的投影映在窗紙上,很輕易地點綴了她的眼睛。

她在門外默默地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緩緩伸出腳,邁過門檻。

兩名宮人正說著話從內屋走出來,看見她,俱是一呆。“淑妃娘娘?”

其中一名連忙放下手裡的物什,迎了過去:“娘娘這麼晚了怎麼會來?”

她的目光膠凝在窗上的剪影上,“我想見姐姐。”

兩名宮人對望一眼,帶著古怪的神情進去稟報了,窗紙上,但見那剪影將頭一側,說了些什麼。然後一名宮人匆匆出來道:“貴人已經睡了,淑妃娘娘有什麼事明兒個再來吧。這都這麼晚了,我們也要落栓了。”

姜沉魚一種很平靜的聲音道:“告訴姐姐,她若不見,我便不走。”

宮人為難,躊躇了一會兒,轉身又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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