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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使之為家?
院前的臘梅早已枯死。兩個宮女身穿素衣跪於庭前,遙遙朝她叩拜。
姜沉魚忍不住又伸手抹了抹自己左耳上的明珠,想起那一日,姐姐從匣中取出此珠,滿臉溫柔地交給她時的場景,心中一酸,連忙將垂簾放下,不願再看。
馬車馳過玉華門、景陽殿,到了天端十二階。
所謂的天湍十二階,乃是以景陽殿為圓心,按十二時辰方位均勻展開的階梯,分別為子陛、醜陛、寅陛、卯陛、辰陛、巳陛、午陛、未陛、申陛、酉陛、戌陛和亥陛。
而姜沉魚的馬車,停在了正向朝南、比其他十階都要寬闊的午階前。
一名小太監快步上前將玉雕的踏石放在門下,姜沉魚踩著踏石走下車,扶著大太監羅橫的手,輕提裙襬,步行下階。
空中大雪依舊紛飛,但地上卻一絲殘雪都沒有,雪花飄落到雕有九龍奪珠圖案的石階上,便立刻融化了。據說,此處鋪的乃是平溪暖玉,天然恆溫,冬暖夏涼。尋常人一席難求,而皇家奢華,卻用它來鋪地。
姜沉魚心中微微嘆息。
十二階走完,前方城樓處文武百官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鐘聲悠悠,羅橫出列,拖長了嗓子高聲道:“吉時已至,大典開始——”
百官齊齊叩拜,“天佑圖璧,吾朝繁興。”
姜沉魚從侍官手中接過長明燈,慢慢走上城樓。樓外頓時喧聲四起,像波浪般依次擴散,彙整合了一片。
透過圍欄,姜沉魚看見隔著護城河,百姓們正在河岸的空地上列隊等候,見到她,興奮高喊。
她伸出隻手,輕輕壓,聲音便立馬停止了。
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她,無數雙眼睛透過紛飛的雪花投注在她身上。
——所謂的“萬眾矚目”,也不過如此了。
羅橫將卷黃軸高舉過頭,呈於她前,姜沉魚卻搖了搖頭,推開卷軸,前行一步,舉起長明燈,讓底下的百姓能夠看得更加清楚些。
然後,平視前方,開口吟道:
大明之神,
夜明之神,
五星列宿周天星辰之神,
雲雨風雷之神,
周天列職之神,
五嶽五山之神,
五鎮五山之神,
基運翔聖神烈天壽納德五山之神,
四海之神,
四濱之神,
際地列職祗靈,
天下諸神,
天下諸祗,
煩為吾運爾神化,躬率臣民,庇佑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政通人和,百廢俱興。豐年祥兆,此燈長明。
特此上尊,望神宜悉知,謹告。
說罷,將燈線點燃,只聽滋滋幾聲,長明燈在氣流的驅使下緩緩上升,底下民眾一片歡呼。
與此同時,焰火四起,而正北方,一簇巨大的藍光飛天竄起,在空中綻開,變成了一條大魚。
“哇……”連城樓上的侍衛們都抬起頭張大了嘴巴驚歎。
藍魚遊弋了幾下後,二度綻放,變成幾十朵大小不一的梨花,緩緩墜落。
姜沉魚心知這便是之前懷瑾所說的宜王特地送來的焰火了,驚豔於這天工絕技的同時,心中浮起的,卻是隱隱約約的惆悵。
那一目的情形歷歷在目,連對方衣上的褶子,眉、間的蕭索都清清楚楚——赫奕道:“我會等你三年。三年裡,無論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都可以來找我。”
她答:“若我不改變主意呢?”
赫奕笑了笑,那樣一個明朗灑脫的男子,笑起來時,眼神卻憂鬱如斯:“那麼,我就要大婚了。”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但她又怎會不知道?
再過三年,赫奕就三十歲了。一位君王,三十歲了還不大婚,還無子嗣,是無法向子民交代的。
舉國重壓,饒他赫奕一向肆意縱性,也扛不住。
他赫奕扛不起。
她姜沉魚更扛不起。
所以,所謂的三年之約,也不過是最後鏡花水月的一腔痴念罷了。
赫奕。赫奕。赫奕啊……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恩情,是還不起,還不得,不敢還的。
長明燈裊裊上升,偌大的天空,就好像只剩下了那麼一盞燈,點在天與地之間,點在乾與坤之內,點在每個人心中。
身披袈裟的皇家僧侶鼓起手臂,撞響銅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