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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翦,寡人的嬋妹哪點配不上你?你居然一再推諉,耽誤她的韶光!她已年近十八,卻依舊待字閨中。與她同齡的公侯貴淑,全都匹配良緣;便是民間女子,亦已早作人婦!她對你一片痴情,苦苦等候,你怎忍心讓她成為天下笑柄?”
顧翦跪於地上,頻頻頓首曰:“陛下,臣豈敢讓華陽公主成為天下笑柄?臣——”
“好,半月後,你若能將嬋妹抬入大司馬府,寡人自會信你!”
顧翦的面色驟然蒼白,可猶不肯吐一“諾”字。久久的,他仰望著五步開外的天子,極緩極緩道:“陛下,臣可問一句話麼?”
蒙政沒有回答,只將長長的睫毛壓下來。
見此,顧翦忙道:“陛下,去歲你納柳氏為妃前,曾夜召臣來飲酒。飲到酣處,你曾問臣,說咱們算不算生死與共的弟兄。臣當時說,算。其實,早在臣入宮伴讀於你左右時,臣就把你看作最親近的人,何況,咱們還是血脈相通的表親。臣從來都是這樣想的,爾妹如我妹;故無論華陽公主如何使小性子,臣沒有哪一天哪一時不耐心相陪。陛下,臣可以奉你的聖旨納娶任何一位女子,但那人萬萬不能是嬋表妹。陛下,臣一直珍愛嬋表妹,可臣若是娶了她,實實是在害她啊。”言罷,顧翦重重叩首,直叩得心酸眼潤。
一聲嘆息自頂上飄下,蒙政一把將顧翦拉起。這時,顧翦才發現天子的眼眶也是一般微紅。
“翦,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可母后已經撂下狠話,除了尚主,你別無選擇,亦無退路。時間,母后都已選好,就在半月之後……”
顧翦踉蹌的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身子時,瞳孔已然渙散。他失神的望著蒙政,低低呢喃:“陛下,臣是非得尚主不可了?”
蒙政嘆道:“翦,男兒大丈夫,豈能因婚配之事而英雄氣短?你也瞧見了,寡人貴為君王,可於這兒女私情,又何曾遂心遂意?咱們還是將眼界放寬了,有更多的事情等著咱們去做。寡人答應你,若你和嬋妹實在難以兩廂情好,寡人許你……許你納妾!”
顧翦恍若未聞,到“噗”的一聲,再度跪於地上。蒙政皺眉,才欲說,卻聽見他一字一頓道:“陛下,既然太后玉口欽定微臣尚主,臣不敢強辭,就請陛下將勿喜公主指婚給臣。”
蒙政的眼珠定在原處,許久都不曾轉動。好半晌後,他才弄明白顧翦的話。於是,他走近顧翦,俯身道:“翦,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顧翦慢慢的抬起頭,一雙眼睛又暗又滯,彷彿一潭死水。他苦笑道:“臣既是皇家禁臠,亦不敢再作它想。然親澤己妹,臣無論如何也作不出來。勿喜公主雖然也是陛下的御妹,可究竟關係遠些;再不然,就請陛下將宗室女指婚於臣吧。”
蒙政眯縫著眼,在那一線之窄的空隙裡,光彩閃爍,怪異而迷離。顧翦緊緊的盯著那些遊走不息的微光,他的心跟著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其後,他恍惚看到天子揹負著手,焦躁的踱來踱去。在動來蕩去的衣襬裡,他終於聽到天子語重心長道:“翦,你可真想好了?”
“臣心意已決,求陛下成全。”
那時,蒙政恰立於窗下,晨羲透過薄薄的櫥紗,淡淡的籠著他的臉龐。因光線不強,過了顴骨之後,下半腮面及耳後,有一圈陰陰的暗影。
沒來由的,顧翦就盯著那些光彩照不到的地方,痴痴的仰望著。恍惚中,他聽到天子無可奈何道:“翦,你若能說服母后,寡人再下旨不遲。寡人僅有兩位皇妹,可不能因你之故,將皇家的臉面丟得一乾二淨。”
顧翦合目,再開眼時,已站直身。他並未說話,只深深揖禮。次後,他緩緩退出。當他細長的影子最終在晨光中了化無痕時,蒙政轉過頭。他的眸子,深深的,浸浸的,似才被冰水洗過。
這時,侯景在門外探頭探腦,想進又不敢進。
“侯景,到宗廟成禮的時辰到了,是麼?”
侯景虛胖的臉上立刻現出殷切的笑,急急跨過門檻道:“是的,小的正想來請陛下移駕呢。”
蒙政轉身,哼道:“移駕之前,不是應該先沐浴更衣麼?”
侯景一掌拍向自己的額頭,笑罵道:“瞧小的糊塗!陛下,咱們且去沐浴更衣吧。”說罷,趕緊伸過雙臂,欲攙扶天子,豈料天子兩袖一甩,自先走了。侯景摸摸微疼的面頰,心下頗為鬱悶。然見天子一徑往前,遂忙忙跟上。
夜幕很快降臨,咸陽宮的金鑾殿上,群臣雖分位次而坐,但因天子步下御階,執意每席碰酒,又自說趣話,故眾臣拘謹之心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