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寒冷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對面的人等而又等,直等得燈籠裡的燭火搖搖欲滅。末了,她幽幽笑道:“千歲,想來行走仕途的人,怎麼還能有心呢?您看,湄姐何等冰雪聰明,就為留了一顆心,到頭來還不是被明刀暗槍弄得遍體鱗傷。千歲,您應該比湄姐還要遊刃有餘,怎麼也執迷不悟呢?”
他一拳砸在柵欄上,勃然作色:“別說得好似本王肚內的蟲子一樣!姜瑤,你哪裡來的,便滾回哪裡去!”
便是有昏黃的燈光映著,她的面孔亦蒼白得嚇人,就是素日靈活的眸子,也凝重得怕人:“千歲毋用焦躁,民婦一定會走的。不過走之前,總得許民婦把話說完。其實湄姐說得對,似您這樣的人,平素目空一切,若是將哪個女子放入眼中,必定有所希求。比如從前在咸陽,後來在燕宮,您肯屈尊下就,再三再四的陪民婦親切密談,彷彿對民婦情有獨鍾;倒頭來,一切不過是為燕帝打算。你知他移情別戀,一時半會收不迴心;又知湄姐極強極韌,但得一口氣在,絕不會任人擺佈。您怕她攪得燕國烏煙瘴氣,毀了您心上人的大好基業;故而,您挖空心思,要在湄姐身邊安插一雙絕不會被她猜疑的眼。”
她低低的笑了,聲音沙啞殘破,如混雜著淋淋鮮血:“似我這般又蠢又未見過世面的村婦,果然是最好的人選。那夜,在您的王府,您似嗔似怒,彷彿總隱藏著千般體貼,還說什麼‘你勿用擔憂,入宮便入宮吧,若有事端,本王自會替你料理’。可笑民婦千提萬防,終是當了真。還有那句‘雖說蓮花出汙泥而依舊綽約清華,到底還是要被玷汙了根芽;你呀,只該安安分分的開在田埂上,做那迎風招遙的野菜花’的戲言,也叫民婦胡思亂想,自以為揣測出了其中真意。及至入了宮,御花園裡,那條絲帕撕就的巾帶,那一句所謂的約定;民婦真是栽得徹底……所幸,多得您昨夜一針見血,一語點醒。”
他的面上什麼情緒都沒有了,但出口之音,竟比她的還要生硬:“哪一句?”
她的眸子閃了閃,道:“‘嬴湄,你該不會是說,就是你身側的村婦耍得本王團團轉吧?’在你眼裡,民婦若不為你所用,便是為別人所遣,是麼?”
他的喉頭起起伏伏,抽搐得厲害。
她從袖袍裡摸出個金鴛鴦,放在地上。
他的睫毛不禁一抖,那是他在她進燕宮後,又塞給她的,她果然時時帶在身上……
他還在胡思亂想,她已直起腰,神情平平穩穩:“千歲,民婦自來愛貪小便宜,但腦筋一向還算清楚,這回犯傻,雖然傻得可笑,好在並未一錯到底,釀成慘禍。好了,該說的話,該踐的約,民婦一併做全,心上不虧,也不怨人。從今後,你我便是豆腐渣貼門聯——兩不黏。就此別過!”
他才從尾音裡聽出狠勁,跟前的光線便倏然暗淡。他驚竦的瞪圓眼,姜瑤已提著小燈籠原路返回。
燈光幽暗,她的背影被拉得又細又長。走動中,她的影子不斷搖晃,偏過左邊,移到右邊,卻始終沒有投到他的懷抱;甚至他伸出手,什麼也抓不著。他怔怔的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心肝竟空落落的,以至五臟腑肺,寸寸的揪疼。忽然,他全身壓在檻門上,雙手狠拍木柱,嘶聲力竭的大吼:“姜瑤!”
答覆他的,不過壁板迴音。寂寂夜裡,它們嗚嗚咽咽,餘音冷落得人腿寒顫。他的身子慢慢下滑,終於落到地面時,五指亦夠及金鴛鴦。似痙攣般,他緊緊捏著那小玩意,嘴角抽搐般的笑。
這樣的女子,他怎麼會認為她扁圓任搓、愚不可及?蠢的人,從來都是自己!
他的眸子暗淡了光輝,偏偏流星墜落,在高而窄的氣窗處劃過一道極耀眼的光芒。他凝視良久,嘴角固然泛笑,眼神卻已猙獰:“慕容隼,你不如她;你連她一根指頭也不及啊!”
恍惚中,他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不假思索的撲向檻門,搖曳的燈火下,獨見管家抱著錦裹而來。他的眼神驟然由璀璨變得陰沉,管家大受驚嚇,縮了腳步,吞吐曰:“小的見夜色漸長,寒氣漸濃,怕千歲輾轉難眠,故而……來送繡被。”
“你來得正好,本王恰有事吩咐。”
管家急忙將耳湊上。一翻嘀咕下來,他眉飛色舞,點頭如雞啄米:“千歲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王璨含頷,復退還於乾草堆上,閉目打坐。
☆、第七十七章 又落君手(三)
光陰似箭,轉眼一月而過,燕京內怒海驚滔,以至波及遙遠邊疆。
靠近秦國仟陵一帶的燕軍將卒,一面守著城門站崗,一面說長論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