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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喜,似乎沒有半分感情,看見丁起僅是右手微抬,紅檀雕門輕聲開啟,示意其直進。
丁起知曉這位鐵衣女衛的性子孤僻冷淡,也不多言,向她微微點了點頭,抬目掃過“正心明道”的匾額,習慣性正了正衣襟方端步走了進去。兩扇門扉在他身後無聲闔上。
他在奉茶水的外間略略停了停。
“擎升,進來吧!”名可秀清冽雍和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是!”
丁起打起素黃厚絨的簾子,進入書閣正間。
名可秀擱下手中紫毫,丁起上前見了禮,目光掃過書案上的澄心紙,“見龍在田”四字墨跡淋漓,體勢圓轉華潤,與主君批本字型的挺秀端勁炯然不同。
名可秀取過巾櫛架上的乾淨巾子擦了擦手,回身笑道:“按易經的說法,這二月初二之前雖然屬春天,但春意尚在蟄伏著,是為‘潛龍在淵’;過了初一日,陽氣上升,春意便隱約可見,遂被稱為‘見龍在田’!”
“是以,民間有句俗話叫‘二月初二,龍抬頭’。”
名可秀笑意悠深,“擎升,方才可聽見了春雷滾滾?春天可是真的來了。”
“是!外面不僅春意景緻愈濃,且有赴春闈的解生萬人齊集京師,街巷鋪席買賣如雲,入眼皆是勃勃生氣。”
丁起笑應一句,心中尋思主君話意,一邊說道:“昨日中和節,按慣例都堂六部和州縣主官均要上勸農書,以示不忘重農之本。”
名可秀側眸,“你專揀這事說,難不成今年的勸農書還勸出了新花樣?”
“新花樣倒沒有。不過,宣州寧國縣令李椿年的勸農書有些特別。”他從袖籠出掏出一本奏疏呈上。
名可秀隨口笑了句,“能讓你評為特別,可見這位寧國縣令的摺子頗得你心。”伸手接過李椿年的奏章,卻只擱在案上並不急著翻閱。
丁起揀概要道:“李椿年在折中說:‘宣州地方連續兩年春旱,豪戶抑並土地益重,然豪有田者未必有稅,有稅者未必有田,富者日以兼併,貧者日以困弱,放任下去恐生民亂。’”
名可秀濃秀勻亭的眉毛微微向上挑起,“賦稅不均,貧者日貧,富者日富,這是大宋朝自太宗皇帝起便積下的弊病,但凡稍有點見識的官員皆知其害。寧國縣令既然以此言事,可是有些‘別緻’的解決之道?”
丁起斂目正容,“李椿年道:‘欲均稅賦,必理經界!’”
“這言論倒也不希罕!”名可秀淡淡道,“經界者,方田也。昔年王安石為革田賦不均之弊,朝廷力行方田均稅法,清丈田畝、理正地籍,使富田者多賦,少田者少賦,這本是富國利民的良政,但最終卻是失敗!李椿年的經界可比得過王荊公的新法?”
丁起素來以“相天下”為抱負,對王安石的新政下過不少心力研詳,胸中自有溝壑,聞言一慌不忙道:“主上,荊公昔年行方田均稅法失敗,愚以為有三大因由。”
“哦?說來聽聽。”名可秀微微一笑,心存考較。
丁起侃侃而談,道:“其一,豪戶多有隱匿田產,新法方田均稅觸犯了豪戶之利,必受阻撓;其二,官豪相結劾法。豪戶或與官者互為姻親,或者本身即為官,或使利賄官相結,官豪一體多方尋隙揪弊彈劾;其三,新法向下推行不當。州縣中多有猾吏與豪戶勾結,在清丈田畝和貧瘠分等時多有不公,擾害百姓,小民不知方田之利,皆以為新法之害,怨言四起,遂為朝中反對者援引利用,群起而攻之,新法由是而敗!”
“你說到點子上!”名可秀點頭讚許。
“李椿年說‘豪有田者未必有稅,有稅者未必有田’,然而何以會出現多田者少稅?而無田者卻有稅?豪戶與官吏勾當為奸,以強吞弱,又以有為無,田籍稽考不清或故作模糊,以此為據徵賦豈得公平?”
她聲音冷冽,“安石變法之敗,靖康禍國之亂,原因種種,但究其根底敗在官場的貪腐上!整條河道都汙了,即使源頭清如雪水,流下去最終出來也變成了一灘髒水!”
丁起方眉下雙目精亮,“主上說的是!再好的政令若推行失當,最終就會成為害民弊政!所以,”他加重聲音道,“欲行方田經界,必得先清吏治!”
名可秀纖指翻開李椿年的奏疏,邊看邊道:“澄清吏治和方田均稅,都是當緊的要務,然而為政之道需懂得寬猛相濟,過剛則易折,過猛則易被反撲。就如打狗,既得防著狗急了會跳牆,還得防著惡狗抱成一團狂吠咬人,不要到最後打狗不成反而被惡狗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