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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望著方景煦,目光中全然是敬愛的神色,“你找到了嗎?那個人是叔叔吧?”
方景煦愣住了。
“怎麼了?”歐陽吹雪輕柔地詢問身旁剛剛驚醒的人。
“沒什麼。”方景煦扶住隱隱作痛的額頭,又做那個夢了嗎——
“飛機還有兩個多小時才會到日本,再睡會兒吧?”
“不用了。”方景煦輕輕地搖頭拒絕。
歐陽吹雪不再說什麼了。
方景煦把目光轉向艙外,但腦海裡還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曾經沾溼他衣襟的,大滴大滴滾燙的淚珠,無法成言的痛苦。
但為什麼這無聲的慟泣,讓他的心也這般痛楚難當呢?
雖然從未與那位少年見面,但方景煦知道,他身上有著人類孜孜追求的美好與純潔——但這個汙穢的世界容不得完美的東西,更別提生命力脆弱的他了。死亡縱然讓人難以接受,但它的來臨卻是早已註定的。
時光能把一切東西浸潤得溫潤美麗,哪怕那東西已經破碎不堪……
所謂的世家大族都自有一股學不來的雍容氣度,這是時間凝練而成,因而格外令人肅然。
清晨的陽光射入庭院,池邊的鹿威(注:將水流入竹筒,使撞擊石頭髮出聲響以玩賞其音之物)發出的聲音一擊擊敲打人心的悠揚,落滿櫻花的廊下充滿了古樸的氣息,彷彿三百年間都不曾有絲毫變化。
一個大約十二三歲,身著和服的少女沉默地跪坐在木板上,久久地凝視院中的花草,不置一言。
她的身邊坐著一個同樣穿著和服,相貌極其乾淨秀美的少年,此時以熟練優美的手法擺弄著精緻的茶具,然後把一杯綠茶送到少女面前。
映襯著這朝日、古庭、舞櫻,眼前的情景倒真似幅畫似的,透著股暗湧的風雅。
“謝謝。”
“不客氣。”少年口氣裡濃濃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身體好些了嗎?”
少女默默地點了點頭。
“心情不好嗎?”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覺得很對不起他。”
少年微微笑著,緘口不言。他是個很體貼的孩子,不會胡亂提問。
“晶,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卻有半數我的原因離開了他。”半晌,少女嘆道,“本來才華上的差距就夠讓人難受的了,特別對於兩個站得很近的好朋友而言。再加上,喜歡的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卻一直對另一個人青眼有加。精心挑選的禮物下一刻便被不經意地轉送到好朋友手上,再好的創意也比不過朋友隨口的一句話……”
“人都是偏心的。”靜靜聽完整件事,西園寺晶如是說道。
“雖然他沒有怪我,但說到底還是我的態度曖昧造成的吧?”少女自責地說。
“宓兒。”西園寺晶突然冒出一句,“其實你一直都喜歡著那個人吧?”用的是肯定句。
聞言,對面的少女像是驚嚇了似的猛地抬起了頭。
毫無規矩地躺在廊下,讓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聽得到鳥兒在清澈空氣中的鳴囀。
伸出手擋住臉龐,光線從指縫間漏下,投下光影一片,遮住複雜的神色。
兩年了,蘭斯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時光果真是這世上遺忘的妙方,從最初的難以忍受到現在的心淡如水,人是該慶幸還是不甘呢?——我自嘲地想。
兩年說起來並不漫長,但如今的我可以心平氣和地想起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偶爾也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只是……終歸和那個世界再無關係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總是要回到那個固有的軌跡中。阿爾定居在了澳大利亞,現在是一家音樂學院年輕的教授……艾略特•;葛利失蹤,但每逢忌日蘭斯的墓前總有一束鮮嫩的白玫瑰……拉比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據說他隱居在一處神秘小島上……而我帶著繼承的財富回到中國繼續平靜地生活……以前讀過的小說裡說過,人生就像一個巨大的試驗場,每個人都是上帝的一個小小試驗品,他們或是平凡地生活,或是波瀾壯闊、起起伏伏,或是隱藏與深深的黑暗中;總之,他們重複著前人的生活,他們無奈地重複著……儘管,時代在慢慢地推進……
蘭斯的死因最終還是成了一個謎,也許我窮盡一生也無法窺測這個秘密。但奇怪的是,我沒有絲毫報仇的慾望——人每天都在不斷地成長,明白死亡有時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