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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寬城不管不顧地,有點摟不住地來勁:“您相信報應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
老者似乎再也不想讓他說完,他做出了“送客”的手勢,語氣堅定:“請吧孩子,到此為止吧!請吧!”
邵寬城知道,“請”這個字眼在英語中,因語氣的不同而意思迥異,有的代表“請”,有的代表“滾”,邁克的語氣,無疑屬於後者。
那個面目兇狠的壯漢忽然聞聲現身,邵寬城都沒看清他是從哪個門裡進來的,壯漢就擋住了邵寬城的視線,做出了著更加明確的驅逐的動作,用更不客氣的語氣說了please!談判的失敗已無可挽回,邵寬城再也找不到還能說服對方或者哪怕僅僅是能讓自己繼續留下來的說詞了,他只是想著在最後的一刻應當用勝利者的姿態和表情昂然離開,以顯示應有的尊嚴和咱們走著瞧的狠勁!於是在離開這座殿宇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用了西京少年最典型的好鬥的腔調。
“趕快聯絡你的律師吧邁克先生,你面對的是一個國家!是無窮無盡的追討!我們會一直盯著你的,直到你明白哪些法律對你有效!”
那個壯漢跟在他的身後,盯著他沿原路下山。
在下山的路上他才發現他的後背已被汗水溼透,才意識到這事已經被他徹底搞砸——他沒有請示領導就擅自進山,他沒有做好充分準備,也沒有經過充分授權就與邁克見面,結果談崩,使追索工作的第一步就陷入了僵局,他可能要為此承擔全部責任!雖然,以他卑微的身份,他根本負不起這個責任!
他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山外走去,剛才的激情漸漸冷卻。隨後的心情沮喪萬般。幹金還在那個山口等他,還是那輛老殘的汽車,還是兩個多小時的顛簸輾轉,路途似乎比來時更長。天黑時他回到他們在帕羅市內的旅館,幹金把他放下來,只是衝他尷尬地笑笑,沒說一句話就開走了汽車。邵寬城先去劉主任的房間,敲門無人,他隨後下樓出門,步行往醫院走,身上應有的疲憊,腹中應有的飢餓,渾然沒有覺得。
他走到醫院時隊長李進已經輸完液睡了。劉主任也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睡著。邵寬城一路的緊張和忐忑暫時從眉梢卸下……只剩下無邊的疲倦。
他在醫院的走廊裡撥了總隊長的電話,電話還是未能撥通。他給總隊長髮了資訊:“有事彙報,電話不通。”也未見回覆。他曾想用微博試試,但恐違反公安機關關於禁示用微博談工作的規定,而未敢越軌。
他回到病房,叫起劉主任,讓劉主任自己去街上吃飯,回旅館睡覺,由他接班看護李進。劉主任沒說什麼,只是問了機票確認的情況,就哈欠連天的走了。劉主任肯定以為邵寬城是在旅館一直睡到現在才來,邵寬城臉上的倦態或是尚未睡醒。
那夜,坐在醫院的病房裡,各種反省,各種不安,邵寬城幾近麻木的意識中,一再浮現出那座廟宇般霧氣沉沉的大屋,浮現出屋角被一束燈光照亮的畫板。畫板上那幅輪廓依稀的臨摹,畫面中那兩位唇色深絳仕女,似乎描述著古往今來無盡的恩仇與曠古的神秘。
第二十九章
直到在帕羅的機場檢票登機前,邵寬城才打通了總隊長的電話。
他說總隊長我們今天回來。
他說總隊長我昨天見到邁克·裡諾斯了。
他說:我向邁克·裡諾斯申明瞭我們的立場,表明了我們的決心……
總隊長顯然非常意外,非常吃驚,以致在電話裡半天沒有出聲。但他還是很快打斷了邵寬城的彙報,語速很快地徑直髮問:“結果呢,他什麼反應?”
邵寬城嘴裡有點拌蒜:“他,他反應很強硬,後來……後來沒有談成……”
總隊長沉默了片刻,未再多問,粗粗地說了一句:“等你回來再說吧。”
飛機起飛。
干城章嘉峰、珠穆朗瑪峰、浩渺的白雲和輕紗般的薄霧,依次從身下劃過。
飛機降落。
三輛轎車停在西京機場大擺渡車的一側,分別把邵寬城、李進和劉主任從停機坪直接接走。
李進被送往醫院,劉主任被送回家中,邵寬城則被拉回總隊,直接帶進了會議室。會議室裡,各級頭頭坐了一屋。
邵寬城自進入刑偵總隊工作以來,第一次這樣像主角似的,坐在會議桌的正中,各種緊張,各種侷促。會議室出奇地靜,所有人都屏息聽著他章法混亂的彙報——帕羅的情況,進山的始末,與邁克·裡諾斯吵的那一架……他不知該不該描述他當時的正氣凜凜和器宇軒昂